克拉科夫的双重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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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怂恿说，如果你在波兰只有时间去一座城市，那必然是克拉科夫。 　　 　　五月天在波兰，还是春寒料峭。15分钟前火车窗外还是晴天万里，转瞬间沉甸甸的黑云千军万马杀到，驱逐了阳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五月到东欧旅行就得忍受变幻无常的天气，如忍受一个处女座，不予警告随时变脸。但还好我们有时间等待，这场雨后，明天必定放晴。正如我们要去的城市，历史上几番起落，经历了两次大战，风吹雨打，风光过也落魄过，容颜却几乎发肤无损，那是欧洲城市发展史的一个奇迹。 　　波兰是东欧之行中的重点目的地，我们自然为她预留了最多的时间。肖邦、居里夫人、波兰斯基、克劳伦斯基、辛波斯卡都出生在这块土地上，波兰一共为世界文坛贡献了4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这样的地方能差到哪里。 　　抵达的第一座城市是克拉科夫，波兰的第3大城，人口却只有8万，规模自然和300公里外那座拥有人口将近200万的首都华沙无法相比，但很多人都怂恿说，如果你在波兰只有时间去一座城市，那必然是克拉科夫。 　　有无数人多次在我耳边唠叨着这座城市的美，现在终于能亲眼证实。古典奶黄色的火车站附近正在修路，周围已经空出来了，被木板围起，收藏着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不久后就会“长”出一个漂亮而现代的购物场所，通透的玻璃钢筋水泥建筑，对克拉科夫人来说，那将成为他们骄傲的理由之一。正如他们会在免费的旅游指南里，介绍城市最新的购物中心，自豪地说里面有克拉科夫第一家H&M，那是一家北欧著名的廉价服装连锁店。一些城市总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感到骄傲，特别是当她在世界的版图和旅人的眼光中失去了地位。突如其来的自信建立在漫长岁月的自卑上，一些城市迫不及待像圣诞树一样挂满了这些环球化的符号，借此恢复自信，觉得自己和世界接轨。 　　 　　波兰急着要卸下清贫的样子，特别是摆脱二战后苏联阴影下的后遗症，向欧盟靠拢。这几年来经济快速发展，一些餐馆和商店开始标上波兰和欧元的价码，波兰也于2003年成了欧盟成员国之一。这个国家早不再是西欧人口耳相传的廉价天堂。 　　然而克拉科夫不应该是没有自信的城市。因其优越的地理位置，波兰成了南北欧和东西欧商贸之路的中转站。7世纪克拉科夫建城，11世纪成了波兰首都。一个又一个的意气风发的国王在这里建造一座又一座华美的教堂和城堡。强盛的Kazimierz皇朝统治期间，克拉科夫是当时波兰的文化和政治中心。欧洲最古老的大学之一Collegium Maius，其美丽的校园里飘扬了将近640年的琅琅读书声，著名天文学家哥白尼就曾在那里讲学。 　　18世纪，当时的统治王朝迁都华沙，一个更中心的位置，这座风光了将近700年的城市就这样被人遗忘了。二战期间，纳粹德国登陆波兰北部城市格旦斯克，占领波兰，企图把波兰当成进攻苏联的基地，波兰成了二战中主要的战场，几乎所有的城市都让德军毁了，只有克拉科夫幸免。1945年，苏联红军及时赶到克拉科夫，才迫使德军弃城而逃，历史“拯救”了这座城市。联合国于1978年将之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波兰这几年成了西欧人的度假地，随着欧洲廉价航空的兴起，不少西欧人逢周末就飞到华沙或克拉科夫度周末，因此带动了当地的旅游业。不知是赞美还是贬低，媒体杂志们发现新大陆似的称克拉科夫为新布拉格，然而波兰人听了肯定不以为然。我在市中心广场就听见带着一团英国游客的波兰导游说：布拉格有个会发出音乐的钟楼，我们也有，但我们的钟楼更高；布拉格有个城堡，我们也有，但我们的城堡更大，历史更悠久。 　　 　　这样的城市怎会没有风景，每块石头都有自己的履历，每个角落都有故事。 　　 　　放下行李，刻不容缓，直奔古城中心。地图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欧洲古城区往往十分集中，只要大致的方向对了就不会迷路，就算多走几步路，也能抵达目的地。在克拉科夫，我们的确不用害怕多走几步路，反正这样的城市怎会没有风景，每块石头都有自己的履历，每个角落都有故事。 　　古城的市中心不通车，游人能安心地闲逛。古城墙虽已拆掉，空出来的城墙遗址变成了公园，名为Planty，包围着整座古城，这是世界上古城少有的决定。历史纯粹主义者一定会非议这样仓促的决定，然而拆掉城墙修成绿草如茵的公园，总比扩张成大马路强很多。一座城市不应该害怕改变，只要是有品味的改变。 　　古城墙原有3公里长，共有47个了望塔，8座城门，现在仅存北边的一座城门，城内就有卖艺人拉着肖邦的小夜曲，忧郁的乡愁变得轻盈而欢愉，肖邦回到了朝思暮想的祖国。年轻的肖邦20岁不到就离开了祖国，后来波兰亡国，肖邦就一直流亡海外，创作了不少怀念波兰的曲子，临终还嘱咐亲人把自己的心脏运回祖国，现在就埋在华沙的教堂里。 　　 　　古城内的几条大街，比如佛连斯卡大街等都保留了18世纪的模样，上百年的药店、咖啡馆还在营业，底层临街的老房子多改装成精致的小餐馆、时尚酒店等。路上有分派传单的“天使”，漂亮的波兰女孩一身白色袍子，肩膀长出洁白的羽翼，分派天堂的入场券，原来天堂是不远处的一家地下小酒吧，晚上刚好有英国摇滚乐队的演出。 　　古城内的主要大街都能通往Rynek Glowny广场。这个欧洲最大的中世纪广场宽长200米，无论什么辰光总聚集着各种各样的旅人。广场南边有哥特风格与天比高的圣玛丽教堂，教堂入口处竖有教皇保罗二世的雕像。教皇出生于离克拉科夫40公里外的小镇，前后在这地区生活了将近40年。 　　除了人，广场最多的是被旅人宠坏的鸽子，由于鸽子粪便带来严重的污染问题，不少西欧城市已经禁止了在广场喂养鸽子，而克拉科夫似乎对这些鸽子特别宽容，收留了它们。我是最早由克劳伦斯基的电影《维诺尼卡的双重生命》里见过这个广场，开场不久后的一幕，当维诺尼卡遇见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巴黎女子，隐约知道了自己并不是孤立于尘世中，这段经典的情节就发生在这座广场，那是1990年的电影，当时的广场十分破落，老墙斑驳，现在却已经修复得焕然一新，维诺尼卡如果再回到这座城市，她是否还会说她喜欢克拉科夫。 　　广场中心还有一个名为Cloth Hall的16世纪建筑，是欧洲最古老的购物商场之一，已经营业了将近700年。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共分两层，楼上是画廊，展出了19世纪波兰画家的作品，底层则是手工艺品市场，贩卖着波兰设计与产品。历史上，波兰屡次遭受侵略，并多次被周围列强吞并，因此波兰人的民族意识高涨，其文学创作上两次的爱国主义作品的复兴，都是波兰人面临国破家亡恨的结果。18世纪，俄国、德国和奥地利瓜分了波兰，波兰曾经消失于世界地图上，Cloth Hall前是波兰爱国诗人Adam Mickiewicz雕像，他在18世纪那些富有浪漫主义激情的诗篇启发了不少后来的波兰作家，包括198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诗人切斯瓦夫·米沃什（Czeslaw Milosz），他的代表作《禁锢的心灵》写的正是二战后苏联集权对东欧人的禁锢及奴役的记忆。 　　 　　偏离市中心的房子多破落不堪，有一种沧桑的美，这美似乎更能反应出波兰的悲情特质。 　　 　　克拉科夫是一座文学气息很浓厚的城市，看过那么多的著名的欧洲广场，那些租金最昂贵的地段，总是挤满了招揽游客的精品店餐馆等，在Rynek Glowny广场的南边就有一栋4层楼高的Empik书店，实属罕见，但可见克拉科夫人对阅读的热爱。广场的拱廊街让咖啡馆把守着，都是那种上了年纪，很欧洲、很古典的咖啡馆，多数是游客的陷阱，咖啡贵得离谱，但是在那样的地方，除了喝咖啡就是看人和被看，天气好的时候，咖啡馆的露天位置人满为患，街头艺人们带着手风琴由一家咖啡馆流浪到另一家。我们挑了一家有红色绒布沙发的咖啡馆，金碧辉煌的装潢，年轻侍应生说着流利的英语，这样的咖啡馆自然是不容久坐的，咖啡一喝完，就有人来收杯子，抬眼望去，还有对我们位子虎视眈眈的客人。 　　 　　克拉科夫虽然美丽，但是欧洲的老街和教堂看多了自然会生出审美疲劳。离开了古城中心，波兰的东欧味道才逐渐显示出来，城中房子多经过精心打扮，修复得过于焕然一新，房子的皱纹被抹平了，故事也减少了吧。偏离市中心的房子多破落不堪，有一种沧桑的美，这美似乎更能反应出波兰的悲情特质。 　　古城以南的Kazimierz区曾是波兰最大的犹太人聚居地。15世纪，犹太人已被驱赶到这里，后来成了欧洲最大的犹太人避难所。二战前，克拉科夫共有7万犹太人口，大部分就聚集在Kazimierz。二战期间，纳粹对犹太人进行残酷的种族大屠杀，目前克拉科夫的犹太人口只有100人了。犹太区内还保留了不少犹太人的遗址，包括犹太教堂、坟场等，还有不少犹太餐馆，样子几乎和50年前没多大的改变，斯匹尔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单》，就主要在这里取景，现在这个地区成了海外犹太人的朝圣地，大批犹太人回到这里，牢记自己民族曾经受过的屈辱，不能忘却甚至原谅的回忆。 　　 　　现在这个破落的老区已经成了克拉科夫最时尚的地方，集中了不少深受当地年轻人欢迎的咖啡馆和酒吧等等，颇有早期巴黎左岸的感觉，先是落魄的艺术家和诗人进驻，而咖啡馆跟进，一家紧接一家，成了气候。 　　我们在克拉科夫待了一个星期，由于住宿就在犹太区附近，每天上午把应该看的景点看完，下午就开始在咖啡馆里无所事事，待两三个小时，那竟然成了克拉科夫最令人怀念的时光。 　　其中一家咖啡馆叫Singer，因咖啡馆内外摆满了singer缝纫机而得名。Singer咖啡馆门面很小，毫不起眼，我们让咖啡香牵引，如鱼游入深海的宫殿，咖啡馆里幽暗低迷，老板用蜡烛点燃了每张桌子的空间，空间和空间之间隔着幽暗河流，巧妙的隔绝了自己和他人，家具都是二手的，每张风格不一，色泽陈旧，使用了一段日子，有一种温暖的安全感。我如在自家客厅里，挑了一张靠墙的位置，安分的坐了一个下午，正如这座城市的过去和现在，在历史滚滚的洪流当中，无视时间的坐着。 　　 　　GRACE提示 　　克拉科夫旅游小贴士 　　 　　1.交通：由于国内和波兰首都华沙之间并没有直航，想到波兰旅游，可飞往欧洲各大城市，再接驳班机前往。由华沙到克拉科夫每天有多次火车和汽车班次，快车需3个小时。波兰境内的交通以火车最为方便和舒适，克拉科夫市内交通以电车、公车为主，然而由于旅游景点多集中于古城内，步行即可。 　　2.货币和消费：波兰货币为罗提，1罗提兑2.5人民币。和西欧比较，波兰的消费还算便宜。然而波兰一些著名的旅游景点采用双重标准收费，外国人的入门票较贵。 　　3.住宿：克拉科夫是波兰最受欢迎的旅游城市，古城内的住宿较贵，四星级的酒店双人标间约100美金。提前在网上预订一般都有打折，夏季的旅游旺季克拉科夫酒店房间往往供不应求，价格也比平时高出20%。克拉科夫也有不少类似青年旅社的小旅馆，为旅人提供一张便宜而干净的床，床位价格由15美元起，大部分包含早餐、免费上网等服务。其中的Bling Bling Hostel和hostel Diasy最受欢迎。 　　4.餐饮：古城中心有不少的波兰餐馆，供应传统的波兰菜，一些还有民族音乐表演，平均消费一人约10美元。波兰食物以肉类为主，国菜为Bigos，主要是配以酸菜的肉类食品。波兰人是无酒不欢的民族，特别钟爱伏特加，其中有种用bison香草酿制的伏特加深受欢迎。 　　5.旅游季节：7至9月的夏季是波兰的旅游旺季，这时候的天气最佳，游客也最多，如果想避开旅游高峰期，可在5月和10月前往。 　　6.时差：克拉科夫与北京时间相差7小时，3月底执行夏令时，时间拨快1小时，9月底再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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