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的波兰因“拒绝欧盟摊派12万难民份额”的声明承受着巨大国际舆论压力,波兰总理科帕奇认为大量难民涌入波兰会影响波兰的经济社会生活,包括宗教生活。其实流亡也是波兰人的主题啊,如密茨凯维奇,如米沃什。 近日,波兰军方在寻找纳粹德国“黄金列车”上的积极行动使得质疑者的情绪更加激化,鉴于黄金列车上的财富主要来源为犹太人的珠宝、黄金、艺术品、瓷器……甚至受害者的金牙。人道主义视角下的冷漠和对“不义之财”的热衷似乎成了世人诟病波兰的理由。 波兰已经失去对苦难和流亡感同身受的能力了吗?专栏作家叶克飞在最近的欧洲自驾之旅中曾途经波兰,对波兹南、米沃什、辛波斯卡进行了地域和精神上的双重探寻,他说,至少波兹南事件,在波兰并未尘封。 1939年9月1日凌晨,德国突袭波兰,成为了二战爆发的导火索。此后,波兰被德、俄数次瓜分。一直到二战结束后,波兰在内政外交等方面仍受到苏联的控制。米沃什的青年时代就见证了这两种极权的承袭,他洞悉了极权对人类精神的奴役,尤其是后一种。表面看来,与波兰共历苦难的辛波斯卡并不关心政治,但你能从她身上读到沧桑——知识分子始终承担着维护民族精神、反抗政治重压的使命。 1956年的波兹南事件以历时三天、至少74人死亡的代价,成为了逐步摆脱苏联控制的里程碑事件。如今,斯大林广场已经更名为自由广场,自由广场前的那条大道,也经历了希特勒大街——红军大街——密茨凯维奇大街的更名过程,似乎诠释着这个国家的历史。在勃兰特的华沙之跪后,波兰人或许已经在心底原谅了德国,驾车经过一条老街,还能见到波兰语和德语的广告牌共存;对苏联的敌意上却不曾消减许多,虽然表现出来已是极度克制。 有一句波兰名言是这样说的,“如果德国入侵波兰,那么波兰丧失的是领土;如果是俄罗斯入侵波兰,那么波兰则会丧失灵魂。”如此想来,黄金列车的重见天日可称为恰逢其时,波兹南事件的不甘尘封似乎也是定数。 文丨叶克飞 前往波兰的第一站,是计划外的西部城市波兹南,而当日的起点,则是德国北部城市什未林旁边的小镇温多夫。 在我预想中,这是自驾旅途中较为艰苦的一天。因为从什未林到波兰,几乎横穿大半个德国中北部,穿越德波两国边境后,还得由波兰西部前往计划中的中世纪古城托伦,全天路程接近七百公里。对于德国的路况,我并不担心,按照经验,平均时速达到140公里以上基本没有问题。但对于未知的波兰,我则不敢妄下定论,于是将全程所需时间预估为八小时。 事实证明我低估了波兰的路况。仅以高速公路而论,这个被誉为“近二十五年来真正经济奇迹”的国家超过了捷克和匈牙利。而且因为新修高速多,道路之宽阔也超过了德国,尽管在覆盖率上仍有差距。 也正因为路况上佳,时间充裕,我在一个高速公路休息区里调整了导航,最终目的地托伦不变,但将必经之路上的波兹南设为途经地。 其实,若非携子同游,以观光为主,波兹南本就应该是我的目的地之一。这个波兰的中西部城市是波兹南省首府,位于波兰大平原腹地。或许有人记得,在青奥会申办中,正是它输给了南京。不过我记得的是更久远的事——波兹南事件。 很多时候,你未必会在一个城市里找到历史的痕迹,大时代的跌宕永远都不是城市印记留存的必选项。但也有很多时候,即使你明知如此,仍然想去看看。于我而言,波兹南就是这样。 动荡岁月里的抗争之地
波兹南 始建于公元九世纪的波兹南是波兰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也是经济重镇,曾是波兰首都。作为航空、铁路和公路枢纽,它还号称波兰最具经济活力的地区。 不过,在入城的那一刻,我并未看到活力,只看到了与德国迥异的破败。这种极大的反差,我在之后前往托伦的路上,也于途经的市镇上见过,但此后的华沙和波兰南部地区,却又扭转了我的这种印象。 下高速后,最先看到的是与中国普通小区大同小异的住宅区,虽然规模不大,但也起码有几栋楼数百户组成,楼高普遍在十五层以上。在欧洲其他国家,我很少见到这样的住宅区,同为前东欧国家的捷克和匈牙利有类似小区,但都在五层左右,罕有高楼。不过考虑到波兰国土面积远大于捷克和匈牙利,城市人口更为集中(如波兹南人口超过六十万,在欧洲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城市),小区楼房“向上发展”并不奇怪。 这些住宅楼的样式如火柴盒,带着浓郁的赫鲁晓夫式建筑痕迹。因为外墙粉刷一新且色彩艳丽,我很难分辨它到底属于新建筑还是社会主义时期。不过,赫鲁晓夫式建筑的实用性,倒真的挺适合这种市郊小区——除了外形过丑之外。 有了捷克和匈牙利的经验,我深知波兹南不会全是这样。继续驾车前行,没几分钟便接近市区,可见高低起伏的马路和两侧林立的建筑。因为道路施工变窄的缘故,我遭遇了小小的堵车,这恰好让我有时间观察道路两旁的情况。清一色欧式建筑,新旧交杂,也有一些赫鲁晓夫式建筑掺杂其中。有些建筑粉刷一新,也有一些墙面斑驳。 马路中央是有线电车的路轨,与马路平行。有电车缓缓驶来,是一辆服役已久的老款电车,黄色车身,两道红边从车身延伸到车头,车头与圆润,立时让我想起当年的东欧老照片。 波兹南并非只有这一款老电车,在我还在拥堵中缓行时,又有一辆新款电车驶过。绿色车头并不圆润,而是棱角分明,车身上布满各类广告。 我无法知道,当年的罢工工人们是否曾于这条街上走过,虽然它是波兹南的一条主干道。历史对我的捉弄并不仅限于此,在我记忆中波兹南事件的资料中,几个标志性地名都带着旧时痕迹,比如斯大林广场。 无论是前东欧国家,还是我身处的国度,都曾有过改地名和路名的风潮。有些是官方行为,比如斯大林广场,也有一些是官方主导下的民间行为,比如文革时的红小将们大改北京地名。这样的地名,在东欧剧变后自然不可能保留。当然,这并非无解难题,我将很快知道它如今的名字。 1956年的波兹南事件,是波兰人民第一次针对波兰统一工人党政府的罢工事件。罢工历时三天,始于6月28日,于6月30日被军警镇压。至少74人死亡,800多人受伤。按史家说法,这是波兰逐步摆脱苏联控制的里程碑事件。 经济重镇最先面临困境
波兹南事件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作为波兰经济重镇的波兹南,最先对苏联模式产生不适应,乃至反弹。 1948年到1953年间,波兰政府效仿苏联模式,营建了庞大臃肿但又专制的官僚系统,提倡个人崇拜。在经济领域强迫推进集体化,片面发展重工业,同时通过宣传口径的统一,强调经济指标的实现,营造“形势一片大好”的氛围。在文化和教育领域,苏联的控制也无孔不入,学校采用苏联教材,俄语为必修课;电影必须模仿苏联电影,科研仪器全部来自苏联…… 对重工业的过分看重,不仅仅破坏了环境,也影响了轻工业以及已被集体化严重拖累的农业。加之为了追求指标,分配政策高度集中,因此出现了“国未必富,民一定穷”的局面,民众消费力极低,商品紧缺。 如今在波兹南,即使偶有破败痕迹,但进入老城后,你很难想象它曾经历物资紧缺的时光。尽管街道上行人不多,但店铺林立,尤其是市政厅所在的旧城广场,咖啡厅与餐厅人气十足。 市政厅所在的旧城广场是我在波兹南的第一个目的地。市政厅、中心广场和大教堂是欧洲城市的三大标配,也是旧城的核心,以广场作为了解一个城市的起点,永远不会有错。我将车停在广场旁边的一条小街上,马路对面是一栋横截面几乎跨越整条路的建筑,呈对称结构,两个窗子加一个三棱凸窗加一个阳台组成一个单元,共有四五个这样的单元。凸窗下方有图案,顶端还有一个小小的山墙,山墙上有一个圆孔小窗,不知是装饰还是真正的阁楼小窗。 这样的建筑在欧洲随处可见,并不稀奇。但作为我停下车来所见到的第一栋建筑,我还是边走边抬头仔细打量。欧洲人特别有闲情逸致打理阳台和窗台,植物搭配极美,这栋楼也有几户如此,但最吸引我目光的,是最美的那个阳台虽遍布植物,但天花板有不少已经脱落,露出红砖。若在德国,这种情况似乎不可想象,但在波兹南似乎相当常见。 在我停车的路旁,有一位老人坐在门前台阶上,表情木然。或许是因为这个非旅游城市游客不多,而且亚洲面孔极其罕有的缘故,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回报以微笑,他却显得有些不自然,将视线移到他处。这似乎是一种角色调转,从普遍性而言,我习惯了欧洲人的友善微笑与直视目光,亚洲人的含蓄与身在异乡的羞涩,可眼下的视线交流却呈现相反状态。 他的神情,突然让我想起了与他同龄的中国老人,那些坐在路边、目光呆滞的老人,你若与其攀谈,往往会感受到戒备之意。他们或许有共同的经历,比如严苛的管制和令人丧失信任感的密告。我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段话,大意是“你可以明显区分政治概念上的西欧人和东欧人,尤其是老人,即使他们长着相似的面孔,即使后者已经巨变二十余年。因为前者友善,总是带着微笑和天真,后者常常心存戒备,因为他们在密告和恐惧中长大。” 不过,波兰的年轻人们并未给我这样的印象,餐厅门口的咨客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在欧洲国家见到咨客)笑容极其甜美且不带一丝职业感,指导我们使用波兰文停车付款机的人虽不懂英语但满面笑容……人心或许早已改变,昔日痕迹只是残留。 波兹南的旧城广场在欧洲来说可算是大广场。中世纪时,波兹南曾经是欧洲的中心城市之一,如今仍可在二战后复原的旧城广场上觅得它昔日的荣光。旧城的各条道路在此交汇,广场四角各有一座洛可可风格的喷泉,据说分别代表冥后、太阳神、海神和战神。喜欢玩水的儿子在偌大的广场上奔跑,趴在每个喷泉前伸手玩水。在一座喷泉前,一个卖艺人正拿出吉他,当儿子奔向另一座喷泉时,也恰恰是卖艺人的歌声响起之时。 广场四周的建筑都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紧紧相连,颜色各异,大多为三至四层,门面狭窄,呈瘦高型。据说中世纪时,店主们要根据房子的宽度交税,所以大家便建起这种瘦高型建筑以求最大程度利用空间并少交税。 自由广场 这里是波兹南的市中心,却并非波兹南事件的中心。我在一家餐厅坐下,一边享受阳光下的午餐,一边借用餐厅WIFI查询资料。网络告诉我,斯大林广场如今的名字叫自由广场。我哑然失笑,这个名字改得真好,似乎诠释了这个国家的历史。 波兹南事件 1953年,斯大林去世。在此之后,前东欧各国的政治和经济都迎来了小幅松绑,并开始进行局部改革。波兰同样如此,1953年10月的中央全会提出“迅速提高群众生活水平” 的新口号,提出要压缩重工业的投资,不再提高义务交售农产品的定额,增加农村的消费品供应。1954年6月的波兰作协六大上,作家们要求冲破禁区,得到创作自由。 但波兰党内的斯大林主义者无比抗拒改革,认为改革使他们的利益受到损害,特权被削弱,而国内对于追究历史责任的呼声更使他们如坐针毡。 1956年6月8日,波兹南采盖尔斯基机车车辆制造厂的16000名工人首先提出增加工资和减税的要求。由于波兹南省委无权答复,工人代表团前往华沙谈判,遭到拒绝。工人们表示将在6 月28日举行罢工,接待他们的政府官员表示:“如果你们上街的话,你们将会遇到坦克!” 工人决定罢工,此时正值第25届波兹南国际博览会开幕,波兰政府当然不希望事件演化为国际事件,于是派出工会中央理事会主席克沃谢维奇协调,但官僚主义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进一步激怒了工人。 1956年6月28日清晨,工人们开始上街游行。他们举起“要面包和自由”的标语,并喊出了“俄国佬滚回去”、“释放囚犯”和“打倒秘密警察”等口号。游行队伍走向斯大林广场时,已聚集约10万人。随后,他们攻占监狱,抢夺武器,最终遭到武力镇压。 一开始,波兰政府将波兹南事件定性为“帝国主义代理人和国内地下分子精心策划的挑衅活动”。但此后,波共内部出现了转变。 7月18日,波兰统一工人党召开七中全会。第一书记奥哈布提出党和政府应对波兹南事件负主要责任,并提出应立即采取措施,克服党和政府过去工作中的错误,实行经济管理合理化和政治民主化,改善人民生活。全会根据奥哈布的报告通过决议,决定实行经济管理合理化、政治生活民主化,改善人民生活。 同年10月,波兰统一工人党召开二届八中全会,被批评为“有右倾民族主义倾向”的哥穆尔卡当选为波兰中央第一书记。新改组的党中央为波兹南事件平反,释放被捕者。 波共内部的保守派密电向苏联告急求援,苏联方面一直认定波兹南事件是帝国主义策划的颠覆事件,波共内部的不同声音,使得苏联方面担心失去对波兰的控制,于是要求波共领导人去莫斯科会谈。在遭到拒绝后,苏联方面怒不可遏,10月19日,赫鲁晓夫不请自到,亲自飞到华沙,同时调动军队包围华沙。但在波共方面的坚持抗争下,苏联军队无法前进一步,赫鲁晓夫的利诱也无果。 在那段动荡岁月里,波兹南想必是风暴漩涡,市政厅一带也注定戒备森严。不过,如今的波兹南市政厅就像其他欧洲城市的市政厅一样,连一个保安都看不到。它静静立在老城广场上,四周是比邻而立的餐厅和咖啡厅。我就坐在离它最近的那个餐厅,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它。这是一栋典型的文艺复兴式建筑,主体建筑分三层,立面均为拱券长廊,越往上拱窗越小越多。其上又有山墙和几座穹顶,三个小穹顶各属于一座塔楼,中间穹顶最大。 它不仅仅是市政厅,也是波兹南历史博物馆所在地。每天中午12点,居中小塔楼的小门会打开,两只金属山羊会撞击羊角12次报时,是这个城市的一大象征。 这里距离自由广场不远。当年,波兹南事件的罢工工人们就是在自由广场开始了请愿行动。并沿着街道向旧城广场进发。沿途又有许多民众加入游行队伍,抵达旧城广场时已达数万人。在得不到波兹南市委回应后,游行民众开始冲击监狱,占领武器库,攻击法院和公安厅,最终遭到镇压。 自由广场前的那条大道,也曾几度易名,而且都带着时代痕迹。纳粹占领期间,它叫希特勒大街,二战后,它叫红军大街,东欧剧变后,它又易名为密茨凯维奇大街。 鲁迅曾写道:“虽至今日,影响波兰人之心者,力犹无限”,指的便是密茨凯维奇。这位一生颠沛流离,屡遭监禁、放逐和流亡,却从不屈服的诗人,俨然波兰历史的象征。当多年抗争终见成果后,他似乎是最好的代言人,于是,广场旁的波兹南大学也被改名为密茨凯维奇大学,密茨凯维奇的雕像也立于广场一侧。 当然,广场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纪念碑,它由两个高大水泥十字架捆绑在一起,还有一个矮柱。左边的十字架刻有波兹南事件发生的年份——1956,右边的十字架则刻有其他几个在抗争史上值得纪念的年份——1968、1970、1976、1980和1981。历史并未尘封,这让我心生感动。 抗争似乎是波兰人的主题,流亡也是。说起波兰的流亡者,米沃什当然是其中最伟大的一位。他曾说:“人类是靠对自己的记忆而活的,即是说,活在历史中。” 东欧剧变后,他终于得以回到波兰,在波兰最美丽的城市克拉科夫安享晚年——那也是我旅途中极为重要的一站。 波兹南是个开始 1956年的波兹南是波兰摆脱苏联控制的开始,而在此之前,它也是某些人生命的开始,比如辛波斯卡。 严格来说,辛波斯卡仅仅“曾经”是波兹南人,因为她出生的那个小镇布宁,当时属波兹南,如今则属于波兹南东南方的库尔尼克市。 从波兹南前往托伦,应该向东北方向走,但为了辛波斯卡的家乡,我选择绕一小段路,先往东南方向行驶。 在前往波兰之前,我曾笑称将“追寻米沃什的脚步”,可当我在波兹南市郊的公路上行驶时却突然想到,这段旅程明明是“追寻辛波斯卡的脚步”啊! 辛波斯卡 辛波斯卡生于波兹南附近小镇布宁的一栋新哥特式建筑里,三岁时随家人移居托伦,八岁时又举家移居克拉科夫——后两个地方,恰恰是我在波兰最重要的目的地,甚至比华沙更重要。 我自知不懂波兰语的自己不可能找到辛波斯卡的儿时居所,尽管有资料称那栋两层房子至今留存。我只是想跟随导航,去那个小镇看看,顺便在记忆中组织一下自己曾读过的那些文字。 米沃什的《被禁锢的头脑》当然首当其冲。米沃什的青年时代见证了两种极权的承袭,他洞悉了极权对人类精神的奴役,尤其是后一种极权,为人类设计了一种未来,并麻醉人们,使其相信通往这种未来的过程中,一切残酷皆可容忍。 相比米沃什,辛波斯卡显得安静。你可以在她的诗中读到苦难,读到受损的尊严,但隐忍、真诚和爱才是真正的主题。从表面来看,这个与波兰共同经历苦难的弱女子并不关心政治,但你能读到沧桑。这是因为思想永远高于现实,诗人的使命感高于政治重压,在波兰更是如此。知识分子始终承担着维护民族精神、反抗政治重压的使命。 尽管政治概念上曾属东欧,但从地缘来说,波兰是不折不扣的中欧国家,在西方文明中浸染成长,理性思辨贯穿于波兰历史。与捷克、匈牙利一样,波兰人从未在秘密警察面前退却,为此不惜流亡。 经过一条老街时,见到了波兰语和德语的广告牌共存。突然想起一句波兰名言——“如果德国入侵波兰,那么波兰丧失的是领土;如果是俄罗斯入侵波兰,那么波兰则会丧失灵魂。” 凤凰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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