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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波兰文化的王牌推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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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2 07:23: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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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和陆帕、林兆华、李六乙、濮存昕合影。
“惊艳波兰·体验非凡”的新闻发布会上,马丁在接受采访。

  杨思思
  波兰母亲啊,在你儿子的眼中
  如果闪耀着天才的光辉,
  在他稚撤的脑门上,
  如果显露着先人的骄傲和高贵。
  如果他离开了他的同龄人,
  跑去听那老人演唱的颂歌,
  如果他低下了头,倾听着
  人们讲述先人的事迹。
  ……
  ——密茨凯维奇《给波兰母亲》
  面前,马丁先生正缓缓用中文念起这首诗,他说这是波兰诗人密茨凯维奇在隆隆战火中写下的诗句,带着深沉的力量和感情。“我所供职的机构正是以这位诗人的名字命名的——密茨凯维奇学院,看,多巧!”马丁的蓝眼睛在镜片后一眨,脸上泛起笑容。
  波兰人马丁,波兰文化部所属密茨凯维奇学院亚洲事务委员会总监。七年前,精通中文的他来到中国,从此开始了波兰文化在亚洲的传播工作。“对我来说,中国是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他说,正如诗人在诗歌中表达的,波兰是所有波兰人挚爱的母亲,“我就是个文化推销员,希望让更多人了解波兰的文化和艺术,对这个国家发生兴趣,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投资,对不对?”他笑着呷了口茶,语气里满是兴奋的神采。无论是即将在首都剧场上演的波兰话剧《先人祭》,还是前不久在北京国际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的“波兰电影周”,中国一线城市中,方兴未艾的波兰文化活动似乎是对他存在最好的证明,“军队里有坦克,也有灵活作战的军人,我希望自己是机动的精英部队,一个人跳伞下来,可以做很多事情。”说着,手机嗡嗡响起,他从意犹未尽的情绪中迅速跳出,按下接听键,转身,又和电话那头开始新一轮漫长而细致的沟通去了。
  1
  亲自上阵的“波兰头儿”
  “我们同时在做至少二十到三十个活动。”马丁说起这些天的安排,语气平静,对于密密麻麻的行程单,他早已习以为常,就像一只分秒不差的时钟,紧锣密鼓地奔走在时间的坐标上。采访前一天,马丁刚刚在北京音乐厅组织了一场波兰现代音乐会,同时,他还在做学院2016年全部活动的经费预算,“为了明年拿到充足的资金,夏天之前必须上报预算,等波兰文化部第一轮答复。”而他的日程表上,还包括协助韩国KBS电视台赴波采访事宜;7月份的话剧《先人祭》;9月初去东京爵士节;9月末的爵士乐四重奏巡演;10月份参演乌镇戏剧节和深圳爵士节以及若干个在韩国举办的波兰现代音乐演出……“这都是要我们联系的。我们要带艺术家去许许多多地方,每一次活动从策划到结束,每一个日期、签证、经费等细节都要我们负责。我的工作就是这样,一个人要做许多,事无巨细。”
  第一次见马丁,是波兰话剧《伐木》开演的几周前,我被安排与他合作,润色已经翻译得差不多的剧本台词。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个亚洲区域的“头儿”会亲自上阵。
  上午九时开始工作,他八时五十分就准时出现在门口,西服革履,衬衫笔挺,身材瘦削,文质彬彬。“早上好!”他温和地打着招呼,中文漂亮得几乎听不出西方人惯常的浓重鼻音。
  “咖啡还是茶?”我摇晃着杯子问他。“茶吧,谢谢!”当他品过我并不地道的沏茶手艺后,好奇地问那是不是雨前茶,他竟然说对了!这家伙,对中国文化看来不是一般了解。
  电脑、签字笔还有各色项目文件,他随身斜挎的背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他当天所需的全部办公家当。他一边按开笔记本电脑,一边看着墙上的时钟:“我们工作到下午一点四十五,之后我必须出发,去联系波兰交响乐团的事,这个安排可以吗?”马丁把时间控制得几乎到秒,这让大大咧咧惯了的我有些压力。征得同意后,他嘴角弯得像月亮:“好的,那么,我们开始吧。”
  七年前,马丁毕业于波兰华沙大学中文系,获得中国文学专业博士学位。几年来,他陆续将经典古籍《庄子》和《列子》翻译成波兰文,还为华沙国家博物馆写了本《中国艺术收藏》。为了让波兰人学习汉语,他甚至编写了教材《汉语听与说》。
  要不是他活生生地坐在面前,人们准会觉得这些工作是出自一个长满白胡子的波兰老夫子之手。而经纶满腹的马丁今年只有39岁,何况他看上去还要比这年轻许多。
  我俩并排坐在一起,开始了剧本台词的整理工作,一部时长近5个小时的剧本,需要一字字梳理出来。时针一分一秒地在墙上走着,他始终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由于剧中人物的性格不同,我们在进行台词润色时,不得不考虑每个角色的语言特色,这时,马丁显露出了他非凡的沟通能力。“她的台词风格要浮夸一些,因为她是一个很爱面子的女人,在剧中,她会这样……”他捏起嗓子,眉毛一竖,眼睛一斜,刹那扮出了个喋喋不休的更年期妇女,嗓音尖而细,仿佛一根刺在心头的银针。马上,我就明白了那个角色所需要的台词感觉。
  而那句后来被频频引用的“你为我写作,就好像你在干我”,原先的版本是“你为我写作,好像是你在和我发生性关系”。他说,波语原文在这儿是短促有力的,于是,我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那个F打头的英文单词,最终,它被翻译成了现在的样子。
  马丁总是知道事情的要害在哪儿,作为传播异域文化的使者,他敏锐得就像台高精尖测绘仪,哪怕一句翻译,都能立即找到让你接受的准确的表达方式。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扇窗口,许多人是通过他第一次与波兰发生亲密接触。“毛主席不是说吗: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这就是我在中国所要做的。”他狡黠一笑。
  2
  “论持久战”
  在马丁和密茨凯维奇学院空降之前,波兰文化在中国的曝光次数屈指可数,在某些大城市,甚至是空白。“除了近代历史外,大多数人对这个国家其实很陌生,他们认为整个东欧都一样,觉得我们和俄罗斯很像,可事实上,两国的文化很不一样。”马丁说,他就像个精干敏锐的轻骑兵,为波兰文化在域外的播撒开疆破土。
  “同样是文化机构,我们在体量上没法和德国、法国那种‘装甲车’相比,歌德学院每年在北京的预算,超过我们在全世界的年度预算。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机构。在中国没有办公室和文化中心,我一个人负责整个亚洲,算上执行的同事一共只有四五个人。”
  就是这四五个人,让波兰文化在东方世界流光溢彩。
  今年4月份,他们在波兰大使馆里举办了一场“惊艳波兰·体验非凡”的新闻发布会,现场,请来了波兰国宝级的电影导演克里日托夫·扎努西,他被尊贵地邀请到主席台中间就坐。而马丁一身黑西服,打着深格子领带,低调地把自己放在了一边。他们身后,摆满了各种波兰电影、波兰戏剧的宣传海报。
  在展示环节,马丁举起话筒,声音洪亮,他向大家介绍了今年整体的活动计划,从展示著名波兰文化遗产到现当代的艺术作品,从演奏巴洛克古典音乐到青年一代优秀作曲家的音乐作品,从亮相首都剧场邀请展到进驻国家博物馆专题展,从北京到天津、武汉等地,几十场演出和活动如火如荼、交相辉映,这让马丁看起来自信十足。他越说越兴奋,外面的斜晖照在发布厅的落地镜上,弹到他的脸上,笑容里尽是霞光之色。
  事后,马丁告诉我,谈成这些活动的过程并不容易,许多时候需要打“持久战”。看到他比之前证件照上的头像消瘦了不少,我立马相信了他的话。
  他讲起刚刚在国家博物馆落幕的展览“来自肖邦故乡的珍宝”,说这是一个一波三折、颇具戏剧性的故事。“2004年,那时我还在华沙国家博物馆工作,我们跟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始合作,约定彼此交换展览。他们在波兰做了中国古代青铜器展,后来轮到我们在中国做波兰艺术展了,赶上国家博物馆翻新修复,这个事就搁浅了。后来双方的管理层换了好几次,都不记得这次合作了。”
  直到2012年初,他说,自己才重新和国博的工作人员接洽上,可人家告诉他,对制作波兰展览并不太感兴趣,除非你们能交换展览。“当时我就说,好吧,那你是否记得此前有一个交换合作,我们还没有完成?”对方回他,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就不算了。“不过我们可以重新交换。”
  这跌宕起伏的如同股市一样的情节,就是马丁经常遇到的情况,不过他总能淡定搞定一切。最终,波兰华沙国家博物馆和中国国家博物馆再次签约,2016年波方将邀请中国文物二度赴波,而今年,他们也终于在中国迎来了自己史无前例的盛大而隆重的博物展。单刀直入也好,曲线救国也罢,坚韧的马丁拥有他自己的智慧,这个单枪匹马的人为什么能在中国搞这么大“动静”,渐渐地,人们也从他的故事中读懂了一些理由……
  3
  打螳螂拳 学中国话
  1976年,马丁出生在华沙,那是一个贫困封闭的年代,但上天却给他很多眷顾,父亲在国营贸易公司做事,有不少出国机会。“爸爸常常出差,那时候太穷,他却总会给我带回一些巧克力、糖果,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在波兰之外,还有很多漂亮的颜色。”
  美味的糖果,让小马丁吃出对异域的好奇,而令他对中国发生兴趣的,则要归功于那位誉满寰球的电影明星李小龙。
  “那时我8岁,因为穷,看不起电影和录像,记得当时有个朋友,他家有台录像机,我们就到小店里借录像带,然后跑去他家看电影。那时关于中国的东西很少,但庆幸有李小龙的电影,看完一下子,可以说是一下子,我就爱上了中国武术、中国文化。”
  事后证明,他这种痴爱绝不是只是嘴上说说。
  跑遍华沙,马丁甚至搞来了所有关于李小龙和中国武术的书——一共两本。
  “那时两个国家很封闭,关于对方的书都很少,现在想想,那两本波兰人写的书里,很多东西都是废话,但是我那时并不懂,反复读、反复看,吸收得非常干净。”
  再后来,他又摩拳擦掌练起了螳螂拳,那时他14岁,无师无门地练了四年后,最终在18岁时如愿以偿,“正宗的烟台七星螳螂拳!我先后拜了两位师父,一个波兰的,一个中国的,他们都很有名。”他得意地看着我,一脸自豪,我脑海中闪过《一代宗师》的镜头,默默把男主角换成了马丁的脸。
  从对中国武术过渡到对中国文学的爱,马丁说那来自于故事书的启蒙。在他10岁那年,亲戚送给他一套漫画书,是一个美国汉学家编写的通俗读物:《小熊维尼之道》和《小猪皮杰之德》。这两个家喻户晓的卡通人物,作者通过它们彼此的对话,一道一德,阐述了老子《道德经》中关于道与德的哲学思想。
  虽然喜欢中国文化,可马丁告诉我此前他从未想过把这作为职业方向。18岁时,他在大学仍选择了英语和法语的口译方向,那是当时很多波兰人的向往。在波兰进入民主制轨道后,大家开始疯狂地学习西欧语言,就像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新东方一样,认为那是通往梦想的大门。
  在华沙大学,马丁认认真真学了四年,不泡妞、不翘课,踏踏实实,就在还差一年硕士毕业时,学校说可以免费学习中文,马丁觉得自己那么喜欢中国文化,为什么不学习一下他们的语言?
  “那课一个星期只有两次。”马丁说,从老师开口讲第一个字起,他就突然顿悟了,“原来以前所学的语言不是我的爱好,实际上我对那玩意儿并没有多少兴趣。那一刻,我十分确定地意识到这才是我想要做的,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我开始疯掉。”
  至今,马丁把这归结于一种不可言说的缘分。从接触中文以后,一向专注上课的马丁开始走神,上其他语言课时,他就在底下练字,仿佛那已不是方方正正的汉字,而是一个个符咒,带着神奇的魔力,引他举着火把进入神秘的东方古国。
  4
  博士终成“推销员”
  1999年,以汉语选修身份申请奖学金的马丁,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赢得了远赴台湾师范大学国语中心进修的机会。
  这个北回归线横穿的温润岛屿,是热爱中国文化的马丁的人间天堂。
  “到台北后,我开始正式学习汉语,这完全改变了我的人生,那一年中,我几乎什么都没做,除了学汉语就是学功夫,我在台北也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螳螂拳师父。每天早上,我闻鸡起舞,五点半起来练拳,然后就去上课,下课后我继续自习,找人对话,活学活用,那时我上了各式各样的课,包括一个书法班,每天学习到夜里。”
  这一年,马丁还认识了他的同学、一位长着东方面孔的韩国美人,后来成为了他的老婆,直到现在,他俩仍用中文交流。朋友调侃他说:“你工作时说中文,上床时还说中文,它才是你的情人!”他们琢磨着马丁一定是投错胎了。
  后来,马丁第二次返回台湾,最终带着他一肚子的之乎者也,拉着女朋友回到了波兰。这时的他已清楚地知道,中国文化,就是值得自己为之努力的事业。为此,他将第一份工作选在了波兰华沙国家博物馆,在这里他成为研究中国文化方向的学者,与此同时,又考取了华沙大学中文系博士——直跳三年级。
  博物馆里的光阴沉静温柔,马丁负责中国艺术品收藏部分,精美的实物藏品和大量的电子资料令他目不暇接。在这里,他翻阅了众多中国南北朝的文献资料,就当时的历史背景、社会环境、文化氛围进行了认真分析。他说中国画与古琴、围棋、书法、功夫等传统艺术一脉相承,天人合一的境界让他折服不已。他曾在文章中这样写道:“中国画的山水风格迥异,沉雄浑厚、繁茂昌润,用笔运墨或如三军压境,紧锣密鼓、气势不凡,不在简而在繁,不在空而在满,不在虚而在实,不在奇巧而在平实,柳暗花明别开生面,或清闲淡雅抒发情怀。”
  在博物馆中浸润六年,就像在温暖舒适的羊水里包裹,汲取着营养,马丁一点点“长大”。
  最终,2008年,他揣着厚厚一摞中国先秦文学的翻译稿件,和一本厚厚的博士论文《中国5-19世纪文献对绘画临摹仿造现象的讨论思考》从华沙大学中文系取得了中国文学专业博士学位。这期间,他又陆续将《庄子》《列子》译成波兰文,还抽空为华沙国家博物馆编写了一本《中国艺术收藏》。本以为安静的学术生活将是他一辈子的轨迹,直到他得到新的“国家任务”。
  马丁毕业这年,波兰文化部从国家战略层面考虑,决定正式成立国家文化宣传机构。他们立刻想到了马丁这个“中国通”。是的,还有谁比他更适合跟亚洲人打交道?于是,他又一次回到中国,以文化官员的身份。事实上,2004年马丁作为学者曾经来过北京,在他记忆里,那并不是一次太好的经历,“第一次来北京,没想到这里马路那么宽,建筑那么庞大,感觉人非常小,而且那时北京绿化也没现在好,总之,第一印象让人不太舒服。”
  然而,这座城市也有让他十分心动的时刻,那就是当他看到那些古老的地名时:宣武门、朝阳门、东便门……这些鼻息尚存的名字能让他产生一种对历史的遐想。
  7年过去了,马丁说他惊喜地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变化,除了绿化渐佳外,他发现人们正在恢复对传统文化的热爱,“传统文化是有生命力的,那个根非常非常深。”他说,“一百年历史的变化不会完全摧毁文化,就像一个农田,可能表面剔除得很干净,被别人种上自己喜欢的庄稼,但几年后以前的植物又开始生长,古诗怎么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忙忙碌碌的马丁直到今日仍不讳言自己还在努力学习中国文化,包括语言,因为“台湾人和北京人的沟通方式完全不同”,而这些不同甚至细致到写信时的称呼用语。他觉得自己现在比当学者时还累。问他哪个好?他沉吟片刻,答,各有千秋。“不过现在叫我完全回到学术的环境中,去做研究,从事一种安安静静的研究,我可能会受不了,工作思路不一样。”
  几年之中,马丁在中国、韩国、日本、印度先后操办了几百场文化活动,为他的祖国添足了光荣。

波兰,中国古称孛烈儿,国土面积31万平方公里,不及中国内蒙古自治区的三分之一。在近半个世纪的历史记忆中,中国人对它的印象更多只是新中国成立初期,那些长安街上飞奔着的,圆头圆脑的华沙牌汽车和一两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热映的波兰电影。马丁说,几十年来,波兰没有在欧洲以外的国家主动做过文化推广,许多人对他们的认知几乎为零。但世界在变,经济全球化势不可挡,中国的地位越来越显著,波兰人希望通过文化这种工具,告诉中国关于波兰的价值和意义,提升中国的重视。
  “有人说我是中波文化使者,我当然很想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但这不可能,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我只是一名拎着行李箱到处敲门的推销员,箱子里面装的是文化。一个国家,最好的对外产品就是这个。”他指指身旁的皮包,扭头看我,神情欢悦而庄重,灯光下,他的光头锃亮,好像一个永不疲惫的云中行者。
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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