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斯基的巴黎二人转(图)

小飞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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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裘皮的维纳斯》是一出完美的电影小品，波兰斯基仅出动了自己的老婆艾玛纽尔·塞尼耶和亲信马修·阿马立克，就用快感丛生的九十分钟，征服了银幕前双眼圆瞪的观众。

　　柳莺

　　在上一部作品《杀戮》中，波兰斯基就已经开始尝试靠纯粹的台词对话推进情节，而到了《穿裘皮的维纳斯》，他的实验更上层楼：演员人数减半，场景设置也更为精炼。前作中的影帝影后群雄飙戏变成了一男一女的直接对峙，故事更是完全取消了对户外空间的拓展，专心致志地在“螺丝壳里做道场”。《穿裘皮的维纳斯》是一出完美的电影小品，波兰斯基仅出动了自己的老婆艾玛纽尔·塞尼耶和亲信马修·阿马立克，就用快感丛生的九十分钟，征服了银幕前双眼圆瞪的观众。

　　故事发生在巴黎一破败剧场内，完全密闭的空间亦对场景调度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在如此自虐的前提设置下，波兰斯基的这场“巴黎二人转”出人意料的好看：充满肉欲的虐恋主题，男人和女人情感权力的争夺，现实和戏剧间被消弭的隔阂。马修·阿马立克饰演的戏剧导演托马斯为新戏寻找合适的女演员，无奈前来面试的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十八世纪气质。正当他满腹牢骚地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剧场时，被大雨淋成落汤鸡的旺达闯了进来。气鼓鼓的托马斯，经不住旺达的自说自话和百般纠缠，一个口误之下将试戏的机会抛给了她。两人就着改编自奥地利作家马索克同名虐恋小说，开始了一场步步深入的戏中戏。

　　戏中戏的手法并不新奇，阿巴斯、北野武、阿莫多瓦、特吕弗都曾用过，真实与虚构在电影的空间中融为一体，诗意与残酷相互叠加，或唯美或荒诞，两条线索相互穿插，催促观众进行互文性的解读。相比之下，《穿裘皮的维纳斯》的戏中戏进行得更为彻底，它彻底抛弃了现实场景的塑造，通过开篇的长镜头，直接将巴黎剧场呈现在观众眼前，没有前情提要，也没有人物简介，托马斯和旺达的出场就已经给人一种强烈的戏剧效果。

　　起先，这个故事的发展虽然充满躁动，却仍旧在可掌控的范围内。暴君般的男导演，苦苦哀求争取试演机会的女演员，通俗易懂的二元对立，权力的结构和高下，一目了然。然而，在一番调皮的反抗后，女人抛开了剧本登台，一系列情节翻转也接踵而至。在对导演霸权的僭越和挑衅中，虚拟舞台和真实生活撕扯扭合在一起，男性欲望被激发的瞬间，他作为霸主的地位也在同时受到了颠覆。私闯剧场的女演员旺达，她的本来面目原来是充满复仇火焰的维纳斯。她轻蔑地否定了导演作为掌控者的一切，甚至越俎代庖，将托马斯无力处理的头一场戏重新设计了出来。她已然成为这场游戏中的征服者和设计者，而原本占据高位的导演，最终堕入了和戏剧中男主角同样的命运。

　　在波兰斯基那里，两性无法达成的妥协是影片张力所在，但他对这种对峙的表现既荒诞又克制，诸如咖啡、裘皮大衣、剧本、上个剧团留下的仙人掌道具等等符号性物件的加入，让影片在最后的权力翻转前就悄悄掀起了自己的裙角，展露了点点蛛丝马迹。我们热爱用文本分析的方法，为《穿裘皮的维纳斯》增添种种理论的神圣感。不过，正如我一开始所提醒的，也许忘掉那些深奥的梳理，把自己完全抛掷进密不透风的对白中才是感受这部电影的最好方法。究竟是扬长而去的旺达颠覆了托马斯的霸权，还是被绑在耻辱柱上的托马斯用受虐的方式成全了旺达的越位？如果为了这个而争论，那缔造一切的波兰斯基定会暗自偷笑，并用剧中人的话告诉你，“结局是对立的(ambivalent)，哦，不对，是模糊的(ambigu?)。”

　　不要试图用女性主义来解读这部作品，即便电影海报那只踏碎眼镜的高跟鞋已经给出了答案，教条的理论套用只会减弱观赏这部影片的乐趣。

　　作者：柳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