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感动，在波兰

指路人

波兰的老城，总让人咀嚼着一种感动。 直到要离开华沙的最后一个周末，我才在继克拉科夫和格但斯克的老城之后，匆匆踏上了华沙老城的碎石路。 奇怪的是，华沙老城里每个教堂都挤满了参加婚礼的人群，不知道今天是个怎样喜庆的日子，仿佛华沙城里凡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青人都跑到教堂赶集来了。 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西式婚礼，对它的想像只存于屏幕上出现的点点印象。好在，在这里，教堂的门永远是敞开的，即便不是新郎新娘的亲朋好友，但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来。 那份好奇的心情在甫一迈入教堂的一瞬间便肃穆了起来。一对新人跟随着缓缓奏响的音乐在分列红地毯两边的众人注视下，向早已等待他们的面容慈祥的牧师走去。虽然听不懂婚礼进行的整个过程中牧师念念有词的波兰语到底是何意，也不明白为婚礼进行中的人们为何一时起立、一时落座、一时又膝盖着地跪在地上的各种仪式，更无法消除被一双双诧异但无任何敌意的眼神，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充满了盈盈的祈祷和祝福，还有种被慢慢温暖的感动，所以即便我和他们没有共同的信仰，即便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即便我充其量不过算个过客，即便我们之间无从沟通和交流，但我想他们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只要心怀着感激和祝福，就不会亵渎如此神圣的殿堂，无论在哪里，其实都一样。 都说克拉科夫的老城广场是最有文化气息、最能体现欧洲风情的广场之一，但在格但斯克和华沙的老城逛游了一圈后，我并未体味到三者之间太多的差距，除了克拉科夫有老皇宫和奥斯威辛集中营、格但斯克有琥珀展和马尔堡、华沙有总统府和珍藏肖邦心脏的教堂，它们对我来说，都是让我感动并沉醉到此不愿醒的地方。 老城的街道上，很多地方铺的都是碎石块，斑斑驳驳，就像中国古镇街道常见的青石板一样，没有了它，便总觉得“老”得不那么真实，“古”得不那么地道。一步步实实地踩在碎石路上，将要走向的便是那自己最想探究的历史最深处，因为每一块碎石似乎都承载着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由于历经战火的波兰曾经几乎被毁于一旦，老城中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后来重建的，所以热爱并自豪于自己曾经拥有的文明和繁荣的波兰人，在老城的入口处竖立了展示老城被毁前后风貌和景象的图片介绍。黑白的过去和鲜活的现在在眼前交替，我不得不一点一点地去捕捉老城一如既往的味道和日渐式微的变迁。变的只是时空和时空下来回穿梭的人们，不变的却是代代沉淀下来战火无法摧毁的信仰，正是这种信仰让面对一片废墟的波兰人执著于重塑家园的决心，才有了现在我能漫步其中的老城。也许对于波兰人的“老”城来说，绝对大部分都已旧貌换新颜，但于我而言依然味道十足，感觉犹存。进去了，便融入了；融入了，便不想再出来了；不想再出来了，便知道自己被感动到融化了。 融化进，这份宁静与平和中。 老城的游人再多，也不会觉得拥挤和喧嚣，更不会对着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坐等收费，“门票”的概念在这里基本不存在，文化和历史是被所有渴望了解、仰慕并尊重它的人得以亲近的地方，不是用来假以募集修缮款为借口实为赚钱的工具。虽然街道两边的住家也顺势利导用场地优势做起了游客的生意，但生意归生意，即便翻看了半天最后什么也不买，也不会因怕被鄙视或责骂而心下怯怯然；当我被制作精美的棉衫吸引而驻足不前时，更有和善的店主微笑着告诉我说这里的尺寸都不适合我，转角的那家可能会有超小码，可以去那里看看。那份悠闲、自在、随意却又不失认真、严肃的心态着实让我羡慕不已，对我们很多人来说，工作就是生活，生活也离不开工作。虽说不会生活就不会工作，但一工作起来便不知到底什么可称之为生活。只在这里，生活才是生活，与其它无关。 这种纯粹的感觉，我曾在国内的一些古镇中捕捉过，然而一旦它们被广而告之，随之而来的是不仅是实体上的破坏，意识形态上的冲击更是颠覆性的，仿佛禁锢了千年的人们在刹那间开了窍，如饥似渴吸取着现代商业文明的“养分”，并无师自通地迅速复制现代经商模式，转而从精神至上一头倒向物质崇拜，将如何殚精竭虑地赚尽游人口袋里地的每一分钱列为每日必修课，并不断总结、实践、改进，于是，没有经历过残酷战火洗礼的古镇在现代文明进程中开始进化得支离破碎了；于是，也才会有陈丹青面对面目全非的江南古镇忍不住感慨“真正的早已不存在，留下的只是被圈定旅游的‘标本’”。因为无论老城还是古镇，都是地域文化的集中体现，如果灵魂都没了，形又何所存？ 从老城回来后，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我的感动来得那么莫名和直接。咀嚼来咀嚼去，不过缘于两个字：纯粹。在那里，人是那么得纯粹，生活是那么得纯粹，祝福是那么得纯粹，重建老城的目的更是那么得纯粹，连天空都蓝得那么纯粹…… 其实，原来本如此，而原来的我们也都本该如此。只是，我们却甘愿在自知中将自己迷失…… （转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