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人有自揭疮疤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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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4月，纽约大学历史学家托马什·格罗斯出版了《邻居：耶德瓦布内犹太人的灭绝》一书。该书揭露：1941年7月10日，在波兰耶德瓦布内镇屠杀1600名犹太人的不是德国纳粹，而是同样饱受德国纳粹蹂躏的波兰人。

    这一严酷事实的披露，在波兰引发了一场有关波兰民族声誉和国际影响的社会大辩论。辩论的核心集中在：杀死1600名犹太人的凶手究竟是谁？是德国人逼迫的还是自愿干的？波兰民族是否有勇气直面自身一直讳言的历史阴暗面？是否应向犹太人道歉并求得宽恕？

    在历史上，波兰一直是欧洲的一块“弱肉”，曾几次被欧洲列强们“强食”。这

    样一个民族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恶行？应该如何对待？这一事件考验着波兰人的民族良心和国家品格。

    波兰人在这一历史污点面前的表现没有令世人失望。经过国内外多方面调查，尽管不乏反对道歉的声音，波兰各界基本达成了共识：要对这一历史事件进行深刻的反省，要向死去的犹太人道歉。2001年3月15日出版的波兰《公开化周刊》总结了波兰人对犹太人犯下的十大罪状：沉默、冷漠、贪婪、胆怯、忘恩负义、排斥、政府的反犹太倾向、不干净的良心……经过深刻沉痛的反思，波兰人明确表示：“要带着净化了的良心进入新的世纪。”

    2001年7月10日，耶德瓦布内大屠杀60周年纪念日，波兰政府在耶德瓦布内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波兰总统克瓦希涅夫斯基对包括遇难者家人在内的3000听众说：“今天，作为一个人，一个公民和波兰共和国的总统，我以个人的名义并代表为此感到良心不安的波兰人民请求他们的宽恕。”同日，在耶德瓦布内60年前烧死犹太人的地方，重新竖起一块纪念碑，上面分别用波兰文、希伯来文和依地文写着：“纪念1941年7月10日在耶德瓦布内和周围地区被杀害和活活烧死的人们，耶德瓦布内镇土地的共同主人。”波兰政府还决定将这一事件写进教科书，把历史真相告诉后人。波兰外长巴托谢夫斯基说：揭开自己的伤疤是为了成为一个健康的民族。深刻的忏悔，其意义主要在于拯救作恶者自己。

    2000年5月，几乎与《邻居：耶德瓦布内犹太人的灭绝》一书出版的同时，美国克莱尔蒙特研究院的文化研究系主任巴尔坎在诺顿出版了《各国的新内疚感》一书，书中把欧洲、美洲、大洋州的一些国家领导人先后就历史问题作出道歉的这一段时期称之为“新启蒙时代”。巴尔坎说：“最重要的是承认，因为这不但塑造我们的过去，也决定我们当前和未来的想法与行动。”

    从这种意义上说，有过侵略历史但至今仍有人死不认账的日本更有必要经历“新启蒙时代”。不知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历史的“讽刺”，就在波兰政府隆重举行耶德瓦布内大屠杀60周年纪念活动的前一天，2001年7月9日，日本正式答复它的邻国，对邻国提出修改其美化侵略的历史教科书的要求，明确表示拒绝，日本文部科学省大臣甚至扬言，即使邻国再次提出修改教科书的要求也不会有结果。2002年4月，日本不顾亚洲各国的强烈抗议，将这本美化其侵略别国历史的教科书在中学使用。

    毋庸讳言，每个民族都可能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历史阴暗面，关键在于是否有勇气去正视它，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它。波兰人敢于自揭历史疮疤的勇气值得每一个国家和民族学习。古希腊智者修昔底德断言，历史事件在未来某个时候是会重现的，即使不是完全一样，也是非常相似。所以，只有正视历史，吸取历史教训，人类才能避免历史悲剧的重演。一个粉饰自己历史污点的民族，只会在现实中将这个污点涂抹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