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驻华大使谈中国投资教训

高瞻远瞩

波兰大使塔德乌什·霍米茨基。 江心/CFP　　【财新网】（记者 张翃）“我要先纠正一个错误，”11月29日的波兰驻华大使馆，波兰大使霍米茨基(Tadeusz Chomicki) 说，“中海外不是投资者，只是服务提供商。投资是指带着钱过来，但我们是用钱买中海外的服务。”

　　他是在回答财新记者关于中国海外工程总公司（COVEC，下称中海外）在波兰项目折戟的问题。今年上半年中海外由于管理上的重重失误，不得不放弃波兰高速公路项目合同，被波方业主解约并索赔。这个失败的先例会否影响中国未来在波兰基础设施等关键行业的投资？

　　这位外交官思索片刻后，给出了一个“两全”的回答：“是也不是。”

　　“中海外事件当然是一个很负面的公共关系事件，不只是在波兰，也在整个欧洲。因为这是中国企业在欧洲赢得的第一个公开招标项目。”霍米茨基说。

　　同时他也表示理解：“欧洲的那些竞争对手当然就很高兴，他们会说：‘看吧，看吧，他们在中国每年可以建六七千公里的高速公路，但在欧洲，50公里都修不了！’”

　　绕了一圈，霍米茨基还是不忘重申波兰政府的表态： 虽然中国企业在这个项目上准备不周，但波兰政府不会因为这就否定中国企业的整体水平不行。

　　毕竟，波兰渴望与中国的贸易投资往来能够有一个飞跃。这也是当天的记者会的主要目的。12月中下旬，波兰总统科莫罗夫斯基(Bronislaw Komorowski)将应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之邀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与上次波兰总统访华相隔14年，这次访问意味着两国希望在双边关系上发力。

　　“不该省的钱不能省”

　　“波兰与中国的经贸往来水平与两国的经济地位很不匹配。”霍米茨基几次强调。一个是欧盟27国中唯一一个18年来保持经济正增长的国家，另一个是全球经济的强劲引擎，但两国企业似乎还没有认识到彼此蕴藏的机会。

　　但中海外在波兰以不合理低价竞标赢得高速公路修建项目，在当地竞争者的一片质疑声中，面对重重管理挑战败下阵来尴尬收场，确实为中国企业进军波兰乃至欧洲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谈到中国投资波兰应该谨记的教训，霍米茨基滔滔不绝。但他反复强调的一点是：波兰是欧盟的成员国，拥有欧盟统一的法律框架，因此，投资波兰，就和投资德国、法国、英国一样，需要“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意味着中国企业不能像在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投资那样，讲“关系”，求“灵活”。合同签了就是签了，条款没有商量的余地。

　　施工过程中可能会遇到许多困难：私人土地所有者要求赔偿，需要谈判解决，政府不会出面“搞定”；环保方面有严苛规定，就算是一个小小的鸟巢出现在高速公路经过的地方，也需要小心迁徙，防止伤害野生动物……霍米茨基举出这些或许与中国企业惯常做法有所区别的例子。

　　中国投资波兰可能会遇到许多挑战，不过，“好处就是透明度很高，只要去读法律文书就可以了。”霍米茨基说，“而且不管是哪国的投资者来都是一视同仁。如果是公开招标就去投标，不讲‘关系’。”

　　因此，他对中国投资者的一个建议就是，初到波兰，千万不能在法律和技术咨询方面省钱。只有做过几个项目，熟悉了当地法律法规，才能不再聘请昂贵的大型咨询公司，换成较廉价的小企业。

　　工会温和化

　　应对独立的工会组织，或许也是中国投资者没有经验的地方。在团结工会运动曾经改变了国家政治面貌的波兰，今天工会的力量如何？

　　曾担任波兰驻韩国大使的霍米茨基这个问题，是回答这个问题的合适人选。当年他试图吸引韩资到波兰时，被问得最多的就是工会的问题。在工会力量强盛的韩国，不懂得与工会打交道的投资者注定失败。不过，如今韩国已经是波兰最大的亚洲投资来源国。

　　“工会在波兰近代史上扮演过十分重要的角色。但近二十年来工会对波兰社会的影响已经有所变化。”霍米茨基说。现在工会主要只在那些“老工业”部门中有比较重要的作用。

　　“工会在那些前社会主义时期的大型重工业国企中保留了下来。但今天，工会已经处在一种更为温和的立场上，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态度也更加合作。” 霍米茨基说。

　　波兰的经济结构也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工业部门私有化程度已经很高，私人部门的中小企业是过去20年波兰经济的主要引擎，也是外资投资的主要部门。这些企业中，有的根本不存在工会，有的企业即便有工会也相当温和、合作。

　　“私营企业中的工会主要是为工人提供权利方面服务，帮其了解市场经济，而不会提一些不可能达到的要求。”霍米茨基说。

　　一个原因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休克疗法，曾使波兰的失业率一度高达20%。“今天的波兰人倍加珍惜工作的机会，所以工会要对企业提出破坏性的要求前会三思而后行。”他说。

　　时至2011年，波兰的失业率仍在10%左右徘徊。如果霍米茨基的分析正确，工会运动的风云恐怕只能写进波兰的历史。■


转自财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