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乐机场里的警察们

小飞侠

　初探戴高乐机场

　　警务联络处成立以后，我们按照使馆领导的指示，分别拜访了法国边防警察总部和戴高乐机场的边防警察局，了解涉及中国的非法移民及中国公民在机场的待遇等情况。

　　在巴黎的外环线上开车，时时可以见到“华西·戴高乐机场”方向的指示牌。这个指示牌既指明了去往戴高乐机场的方面，又告诉你戴高乐机场的位置就是华西镇。据有关资料记载，巴黎机场落户华西镇以后，解决了这个小镇的就业问题，也繁荣了小镇的特色经济。小镇沾上了机场与航空业的光，产业基本上围绕着航空服务业、旅馆饮食业、旅游业很快地发展了起来。边防警察局的官员说，戴高乐机场每年接纳880多万人。在欧洲仅次于德国的法兰克福和英国的希思罗，是第三大最繁忙的机场。由于这座小城市有着如此复杂的情况，这里的边防警察局也拥有多达3000人的庞大警力。复杂的人口情况和治安局面常使警察局感到压力。在他们担负的诸多警察业务中，控制与打击非法移民入境，成了这个警察局的一项重要的日常工作。

　　法国边防警察希望用当年的执法数字给我们一个大概的印象。移民调查处的负责人告诉我们，2004年1月至10月份，法国各大机场截获并驱逐中国非法移民3,365人，其中被截获的持日本、南韩和澳大利亚等国家的假护照的有65人。这些人当中有的是转去泰国、越南、马来西亚、韩国、蒙古、俄罗斯、波兰等地偷渡到法国，有的假去非洲国家过境，在戴高乐机场中转前往英美等国。

　　在机场查获的来自各国的非法移民情况五花八门，有的没有护照，有的持假的外国护照或假的外国签证，有假冒他人姓名的，有持假居住证的，有伪造邀请单位的。从警方提供的处理名单看，非法移民搭乘法航航班的人数最多，东航第二，国航第三，国泰第四，南航第五。来自南美洲、非洲、中东、东欧等国的航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以中国为目的地的，这些目的地包括北京、上海、香港、广州。

　　他们说当年来自中国的非法移民比上一年减少了六成。认为这一方面归功于中国警察在始发站的堵截和打击，另一方面得益于中国使馆的支持与帮助，另外各航空公司加强了对可疑人员的查控，也是数字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们说警方根据重点目标和案件多发时段，有时也堵在机舱口检查证件，但是随着直接来自中国大陆的非法移民逐步减少，警察堵在机舱口查证的情况实际上在逐步减少。

　　呼唤中国警察入机场

　　按照法国的法律，“蛇头”最高判十年，一般情况下1至5年。法方认为有组织的犯罪团伙很难对付，因为这些团伙有系统、有组织地作案，手段狡猾，他们能够伪造出以假乱真的旅行证件。他们不仅向非法移民传授乔装打扮的方法，而且还与当地的律师相勾结，专钻法律的空子。例如，法国法律规定非法入境的未成年人不能遣送回国，只能为他们提供住处先安顿下来。也有很多“蛇头”以各种合法的行业为掩护从事贩运非法移民的生意。

　　由于语言不通，法国警察在护照和身份的认定以及翻译、办案等方面常遇到困难。英国和德国均在戴高乐机场长期派驻警务联络官，与法国的边防警察协同工作，效果不错。香港特别行政区入境事务处也派警官到机场，进行为期三个月的短期工作。机场警察局向我们提出，希望北京方面也能够派边防警官到戴高乐机场，进行同样的工作和交流。

　　中国和欧盟签署了旅游协议以后，中国的一些旅行社常将团组分包给在欧洲的合作伙伴。中国经停戴高乐机场的航班很多，每天都有情况需要处理。如果中国警方能够在出现问题时协助提供相应的背景调查，将对他们的执法工作帮助很大。他们还说相当一段时间以来，在执行《芝加哥公约》原机遣返可疑乘客时遇到的一些具体的困难和问题，希望能在执行公约的大原则前提下加强边防部门的协调。

　　警察局的负责人带我们参观了机场的边防警察留置中心。留置中心归边防警察局管辖，有170个床位，卫生条件、通讯、饮食设施和健康条件均都很标准。有的非法移民和嫌疑人进来以后，一两个小时即可以解决问题，有的则需要几天，但是最多不超过20天。留置中心处理的主要是证件问题和政治避难等。通常的处理方式是，边防警察负责将这些人送到法院，接受法院的判决。政治避难基本上是全部拒绝的。

　　我们问起有中国公民曾在机场遭遇不公正待遇的问题，机场的警官说，非法移民和公民在机场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是两个不同的问题。个别中国公民在机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不是发生在机场留置中心，而是发生在机场的边防检查站。法国边防警察总体上按程序办事。个别旅客遭遇不公正待遇，应当有多方面的原因。在非法移民问题严重，涉及个别省市人员较多的情况下，因乘坐来自敏感地区和国家的航班自然会受到警察的怀疑和重点搜查，这是常有的事。他举例说，比如非洲某国是戴高乐机场截获非法移民最多的一个国家，因此这条航线也就成了警察重点控制的航线。中国浙江，特别是温州地区的人申请法国签证遇到困难，也是这个原因。另外由于语言交流不通，也容易引起误解。有的证件制作质量不高、不合规格，同样引发问题。

　　回到使馆后，警务处马上向国内反映了情况，并从工作程序上提出建议。在大量开放旅游的同时，建议国内对出国团组进行必要的教育，提高他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和遵守外国法律、秩序和公德的意识，如果超过规定的标准携带现金，遇到海关检查，应当配合。一味感情用事、抵触检查，只能加剧紧张气氛。人到国外，遇事应当及时与使馆、领馆取得联系。

　　警察与航空公司如何合作

　　空中航线是非法移民入境法国的重要渠道。法国边防警察与各大航空公司密切合作，经常共商控制非法移民对策。2005年3月，法国边防警察总局建议邀请中国驻法国警务联络官参加边防警察与航空公司的工作会议。在那次会议上，大家讨论了如何控制广州到巴黎航线上的非洲人非法移民问题。

　　2004年广州至巴黎的航线开辟以后，通过该航线非法入境巴黎的中国人和外国人数量增多。戴高乐机场边防警察局召集了南航、东航和法航驻巴黎的代表，探讨如何共同采取措施，有效地遏制非法移民。

　　机场边防警察首先谈了他们的看法，广州机场似乎正在成为外国非法移民的一条重要通道，法航和南航广州至巴黎的航班成为国际偷渡集团的新突破口。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条航线上外国偷渡人员数量增多，经常发现有来自埃及、刚果、尼日利亚、多哥、贝宁、斯里兰卡、孟加拉国、巴勒斯坦等非洲和亚洲国家的非法移民从广州出境偷渡来巴黎。如果在入境法国的航班上发现一名非法移民，法国边防警察将开出罚单，承运的航空公司将承担5,000欧元的罚款。如果航空公司拒绝法方遣返非法移民，对承运公司的罚款将增至7,500欧元。因此航空公司一旦运送了非法移民，将受到高过票价十几倍的罚款。

　　法国警方在会上介绍，戴高乐机场边防警察局与北京和上海边防部门及航空公司在接收遣送的非法移民问题上合作很好，已形成一套比较有效的运作办法。而与广州方面在非法移民的押解和接收方面尚存在一些问题需要解决。由于不久前向广州遣返几名外国非法移民曾被拒绝，法方认为这会给非法移民一种错误信号，不利于合作与控制。广州的问题是要接收被遣返的外国非法移民。国内边防部门的证件专家访法国边防警察总局的时候，法方向他们提出加强戴高乐机场与广州口岸的边防出入境部门的直接联系，以有效地对付来自广州的非法移民数量增多的问题。这样可以避免一些由于联系环节多而造成的不协调。12月，戴高乐机场边防警察局主管控制非法移民的队长若理先生曾经就法航班机载运非法移民增多一事专程到广州去与航空公司研究办法，同时押解三名来自广州的非法移民回广州。我们事前已经同部出入境管理局和广州边检站联系好，同意接收这几名非法移民，但是若理他们到了广州以后，广州方面不接收，因此他们只好将三名非法移民原机运回巴黎。法方对这种前后不一致的做法很不高兴。我们认为这是联络渠道不顺的结果。

　　要遏止偷渡活动，航空公司和边防部门需要密切配合。有的航空公司在旅客登机时将重点嫌疑人的护照收起来统一保管，航班抵达终点后交给边防部门查验。这种办法有时可以防止非法移民在飞机上故意毁掉证件，但是涉及敏感的人权问题，不便广泛推行，而在航班上安装扫描设备，在登机时将证件扫描留存备查，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因此在航空公司中推广开来。法方建议中国的几家航空公司也采取相应的技术手段来解决有关证件的问题。

　　会后法方告诉我们，边防警察总局计划派一个高级代表团赴北京访问，就在广州至巴黎的航线上开展合作，打击非法移民的问题交换意见。戴高乐机场边防局局长德班也表示希望秋季访华。另外在与有关部门和航空公司代表的交谈中，他们也欢迎广州公安边检部门组团来巴黎进行相应的业务考察和对口交流。

　　会后，警务联络处迅速向国内提出了一系列的工作建议，这些建议包括：一、广州边防检查部门和有关航空公司加强交流与协调，对重点航线上来自重点国家的可疑旅客严加查问和验证，减少外国非法移民登机。否则，后期需要开展国际合作，核实、认证、遣返等一系列后续工作，压力很大。二、如果法国警方正式提出组团访问国内有关城市和机场，建议积极回应并提前作好相关的准备。同时为了在执行《芝加哥公约》中开展有效的合作，能否将扫描旅客资料视为遣返非法移民的凭据，可通过对话达成共识。三、重视香港—广州—巴黎的空中非法移民新通道。从广州空港来巴黎的外国非法移民主要是先从陆路从香港入境广州，然后就地购买或更换护照和机票前往巴黎。2008年奥运会期间，大量外国人从这条管道非法入境出境的情况只会增多，不会减少。对我国的边防部门来说，会加大边境控制的难度。重视研究这条线路的情况，在上游加强与香港警方和出入境部门的合作，可有效地堵截和控制外国非法移民以广州做国际跳板。四、与法方边防警察部门开展经常性的、多层次、多方面的对口交流，以便发现问题及时寻找对策。

　　新问题、新办法　　

　　严格来说，驻外使馆的警务联络处属于公安工作延伸到国外的一条特殊前线。我们在与法国警方的联络与合作中不断遇到新情况和新问题，因此必须不断地设法解决问题。

　　法国的媒体常常紧密追踪犯罪问题和非法移民问题。通过新闻媒体可以及时获取信息。我当时在办公室里经常翻阅中文的《欧洲时报》、法文的《世界报》《费加罗报》《巴黎人报》等报纸，另外也经常浏览一些在地铁车站和列车上免费取阅的小报纸。广泛地阅读对及时掌握情况，对开展工作帮助也很大。

　　2004年11月29日，两名中国非法移民乘法航129航班抵达戴高乐机场， 持伪造的新加坡普通护照入境，被法国边防警察抓获。两人提出了政治避难，遭到法方拒绝。法国边防警察从登机记录和机票底单中查出，两人登机时用的是中国护照。案子交给了警务处。经过领事部进一步核实，结果两人确系福建人。法国边防警察于是确定12月中旬安排两人乘法航128航班押解遣返。

　　在被带到使馆领事部核实身份时，两人都装起了哑巴，领事官员认为无法核实真实身份，便不同意给法国警察押送人员发签证。法国边防人员认为不理解，三番五次地找警务联络处交涉。我们只好发文请示国内，国内调出了底档，但是因为照片不够清楚，担心原发护照被人冒领，仍需要进一步核实确认。在反复联络和说明的过程中，法方误以为联络处不合作。扫描证件资料是各国都认定的做法，为什么中国警方不能接受？法国警察再次将两名非法移民嫌疑人带来核实身份，两人仍旧一言不发。最后我们只好向法方索要了两人在法院申请政治避难时的申请表，找到了其中一个人的签字。

　　由于偷渡者登机后毁掉护照，改持假护照或者他国护照，已经成为非法移民的惯常做法，承认扫描证件资料并接受遣返，是打击“蛇头”的有效手段。如果“蛇头”教唆装哑巴的伎俩得逞，会助长非法移民的气焰。既然我们已经加入了有关国际公约，就应当履行相关义务。经过我们多次不厌其烦的工作，两名非法移民终于被遣返回国接受审查。

　　戴高乐机场的边防警察指挥部多次安排我们到机场参观几条重要航班乘客的证件查验和人员控制情况，帮助我们了解他们的办事程序。由于涉及非法移民的问题和领事保护的问题层出不穷，我们经常和戴高乐机场的边防警察局打交道，我们和戴高乐机场边防警察局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互信和友谊。这种友谊和交往也大大地便利了使馆的领事保护工作，为国内来访警务代表团的接待工作提供了便利。

　　2007年11月，一位中国女商人半夜里在戴高乐机场转飞机，准备第二天飞往外地，因此入住机场的旅店过夜。凌晨时分，这位乘客被悄然进入房间的蒙面人从床上惊醒。蒙面人显然是用钥匙打开房门的，他用手电筒对准睡梦中的旅客，威胁她交出了所有的钱财和物品。

　　案发后，这位乘客立即赶到旅店前台报告了警察，随后通过驻巴黎的一家熟悉的中国公司向使馆报告了情况。警务处立即找到戴高乐机场警察局的司法警察大队。警察很快就通知我们，机场警察局的刑侦部门已经开始调查案件，有了结果，会立即通知我们。

　　不久以后，我们接到机场警察局通知，说司法警察队已经抓获了几名涉案的嫌疑人，这是一起内外勾结的团伙作案。这个团伙专门利用旅客半夜转机，入住旅店已经疲惫不堪的时机下手作案。因为这种情况下，受害人因为要继续旅行，往往无暇追究自己的财务损失，所以作案容易得手。犯罪团伙安插在旅店的内线把旅客的入住情况透露出来，再把房门的钥匙拿到手，随后就很容易下手作案了。

　　那么被抢走的钱财和物品怎么办？司法警察负责人说，案件已经移交司法部门，结案后财产会返还给受害人，包括外国的受害人。如果受害人报了案，法院里和警察局都有受害人的联络方式。

　　戴高乐机场也发生这样蹊跷的案件，又让我们长了见识，这就是法国的有组织的犯罪，让人防不胜防。犯罪是没有国界的，也是不分城市的。人在旅途，时刻都要睁大警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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