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区的未来

小飞侠

　欧洲央行行长让·克洛德·特里谢说，欧元区危机只能通过一体化来解决。那么，为什么大家都在谈论欧盟的解体呢?

　　任何试图预测欧洲金融危机结局的人，都应密切关注让·克洛德·特里谢

　　(Jean-Claude Trichet)。1999年，作为法兰西银行行长的他协助创立了欧元。在法兰克福就任欧洲央行行长的7年间，他守护着新型货币，如今，特里谢的投入已使他与欧元的命运紧密交织在一起，无法分离。

　　尽管67岁的特里谢在感情上无法接受，但他的献身精神无法与健全的货币体系和中央银行的独立性相抗衡。他不想贬低欧元，只是为了将摇摇欲坠的成员国保留在欧元区。即使在金融危机升级到无法控制之时，他仍拒绝通过购买债务的方式，支持软弱的希腊、西班牙、葡萄牙政府，抑制了5月10日的危机爆发。卖空希腊政府债券的风潮已经开始波及到葡萄牙、西班牙，甚至蔓延到意大利主权债务，引发了人们对恶性循环的担忧。当日，特里谢一反常态，宣布欧洲央行最终开始购买主权债券，“以显示救助的诚意，确保流动性。” 这一举措伴随欧盟国家7500亿欧元的贷款计划，阻止了卖空行为，给欧元提供了喘息空间。

　　怀疑论者和投机者已经在质疑这些措施是否够用。欧元区将部分解体的说法，曾经是不可想象的，如今却被公开争论。从去年11月开始，欧元汇率已下跌18%，仅在上个月就蒸发了7%。在特里谢看来，只有一个办法能够保证欧元保持强劲和欧盟的完整：欧洲必须比以往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在勉强延长了希腊及其他不稳定经济体的生命线后，特里谢希望确保债务国恪守实施财政紧缩的承诺。他正在推动一项计划，要求这些政府的年度预算接受同行的监督，并对未能达标的国家加重处罚力度。特里谢对《明镜周刊》表示，欧洲需要“在欧元区治理方面实现一大飞跃。”

　　欧洲是否能够按照特里谢期望的方式，将诚意与意志力集合起来，是一个公开的问题。德国公民已对希腊人感到愤慨，因为后者将其货币拉低，并吸空了他们国库里的钱。而希腊为了继续保留欧盟成员国的身份，受制于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大幅削减预算和严厉的增税措施使他们如坐针毡。华盛顿一家保守的美国企业研究所常驻研究员德斯蒙·德拉赫曼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希腊的要求简直令人发疯。”

　　从德国到希腊，欧洲各国领导人态度都很明确，不会不战而屈，置欧元区于不顾，任其瓦解。他们坚信，欧元值得保存，因为它促进16个成员国间展开贸易与投资，而且有利于金融和地缘政治稳定。像空客这样的欧洲跨国公司是欧元的强烈支持者。逆境对欧元区的团结是一大考验：在生死存亡之际，欧洲领导人一致同意采取措施，分担风险。要不是情势如此紧急，这些政客绝不会如此团结。本月10号，宣布近一万亿美元的贷款和担保便是他们重新凝聚在一起的明证。悲观者认为，目前的痛苦只是新联邦诞生前的阵痛，而不是货币实验失败前的垂死挣扎。“我们当时是非常、非常的危险，几近崩溃，”法国财长克里斯蒂·拉嘉德(Christine Lagarde)在紧急援救之后这样回答CCN，“我绝对相信，我们要恢复的是名誉，这才是关键。”

　　她的言外之意是：欧元要倒，也要倒得掷地有声。德国总理安吉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也没有闲着。她的政府禁止商人购买所谓的无担保卖空(naked shorts)，对他们不再拥有的政府债券进行违约保护。那些怀疑默克尔掌握些内幕消息的投资者们又开始卖出。

　　全世界和各大企业的利益都与这场戏的情节发展息息相关。成功治好欧元的伤痛，就标志着2008-09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真正终结。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欧洲糟蹋了欧元，致使经济萎靡，那全球各大向欧洲出口产品的公司就要遭殃，危险继而扩散到非欧洲银行，投资者会深受欧洲债务的拖累。

　　美国银行受到希腊的直接影响微乎其微：到2009年底大约只有170亿美元。希腊违约带来的更大危险是令金融市场冻结，正如大玩家们所担心的那样，陷入坏账之中难以脱身。受到担忧的影响，银行间拆借利率最近已扩大到近0.25个百分点，超出无风险隔夜掉期利率。尽管这仍旧远远低于2008年危机高峰时超过 3%的进出差价，但已是三月初差价的四倍。“我担心的是，我们正在从主权债务的险境中，转向银行业的问题。”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经济学家皮埃尔·奥利弗·古林查斯( Pierre-Olivier Gourinchas)如是说。

　　美国股市正在忧虑中待价重估。标准普尔500种股票指数自4月末下降了约8%。尽管美国对欧洲的出口很少(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7%)，不会对美国整体经济造成影响，但某些公司已坐卧不安。消费品大企业富俊集团(Fortune Brands)首席执行官布鲁斯 A·卡波那里(Bruce A. Carbonari)5月8日致电一位分析师时说，“我们预计，欧洲跌势不减，”税收增长“可能会下降不到10个百分点。”今年初1欧元还可以兑换 1.48美元，可是现在只能换到1.24美元左右。联合技术公司(United Technologies)总销售额中有四分之一来自欧洲，由此抬高了从美国出口欧洲的成本，以欧元挣得的利润若兑换成美元，金额就减少了。

　　私募基金巨头瑟伯勒斯资本管理公司在欧洲和其它地区的年收入达500亿美元，其营运公司首席执行官罗伯特•纳德利(Robert Nardelli)说，即便如此，一些公司还是在竞相前冲。“如果你想做交易或者股票回购，你得加快速度，”他说。“你必须果断地判断‘是’或‘否’，现在不是优柔寡断地说‘也许’的时候。”

　　尽管目前欧元下跌，但对美元的价值还是近于其诞生之初的水平，所以欧洲各企业的领导人仍表示对单一货币充满了信心。戴姆勒首席执行官迪特尔·泽金 (Dieter Zetsche)称，“我确信欧元后劲儿十足，而且不会分崩离析。”为了保住欧元反弹时的利润，竞争对手宝马公司正在改变采购计划。“欧元现在也许在下跌，但它将来还有可能再上升，”负责宝马采购的董事赫伯特•戴斯(Herbert Diess)说。

　　有一方面很重要，欧元区已经有些心神不定了。在那些政府财政脆弱的国家中，企业借款的成本正在迅速上升。据《彭博商业周刊》分析，4月中旬到5月中旬，希腊A级公司债券收益率上升了1个百分点，波兰上升了0.6个百分点，与此同时法国和德国的A级公司债券收益率分别下跌了大约0.1个百分点。在全球商业的时代，银行都对公司债务实行本地定价。

　　显而易见的是，有必要进一步加强管理。既要实现货币一体化，又要保证金融独立，两者都要兼顾，导致现状一片混乱、进退两难。包括希腊和爱尔兰在内的非核心欧元区成员国，由于失去了成本竞争力，本国的借贷和开支均陷入困境。不仅仅是这些国家，甚至是德国，通常也不太重视通过制度限制赤字在GDP中所占比例。欧盟甚至没有对《稳定与增长公约》的违反者处以罚款。

　　现在，到处都在谈论极端的解决方案，但银行的观点是：欧元区不会不顾一切地统一税收与开支管理权，成为欧洲合众国。这样做需要政治联盟，在《里斯本条约》(实际上的欧盟宪法)的框架下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在政治上也是难以想象的。欧洲人没打算放弃各自的主权。德国外交部长基多·威斯特威勒(Guido Westerwelle)5月初称，“欧元区预算法在国会将遇到麻烦。”

　　另一个极端情况也很棘手，那就是一个或多个国家从欧元区退出。欧亚咨询公司研究室主任普雷斯顿・科特(Preston Keat)警告，如果有一个南欧国家脱离欧元区，“将导致的‘新’货币兑欧元急速贬值”。对政府来说，国家以欧元标价的债务会突然变得更加昂贵，这几乎将立即导致拖欠债务行为。他在5月19日记录道，由于地方企业与欧元之间的契约关系已陷入混乱，法律混乱将接踵而至，“所有的契约(包括那些银行存款、债券、抵押贷款、税收等，几乎无所不包)”不得不以新的货币来定价。总之，这将打破所有的法律、协定和制度——在国家层面、欧盟层面，乃至世界层面上。

　　如果普通希腊民众认为，单一货币会员的身份使他们背负的债务无法承担和使失业率长期居高不下的，那么，布鲁塞尔的任何一个律师都不会阻止希腊退出欧元区。要是现在希腊仍延用德拉克马作为本国货币，那么，相对于其它货币，它早已贬值了，希腊的产品与服务将因此变得更加适合全球化。

　　更廉价的货币还会使得进口产品更为昂贵，从而压制了本国消费。欧元区成员国的身份能够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最终，欧元的未来取决于希腊、葡萄牙、西班牙、和爱尔兰人是否在得到统一货币好处的同时(包括自由贸易、降低生活费用和提高生活水平的长远投资)，愿意接收它所带来的伤害。西班牙首相何塞・路易斯・罗德里格斯·萨帕特罗(José Luis Rodríguez Zapatero)已宣布实施三十年来最大幅度的财政预算削减政策。他发誓将不断推进紧缩措施，即使这将使他所领导的社会党的支持率受挫。葡萄牙和希腊也在削减预算和增加税收上艰难前行。

　　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 College)经济学家伊莱亚斯·帕帕约安努(Elias Papaioannou)认为，希腊总理乔治 · 帕潘德里欧(George Papandreou)只需做好一件事。希腊的普通民众希望保持他们在欧元区的成员地位，他们不想像土耳其一样被欧盟边缘化，希望政府严厉打击偷税漏税的富人。他说，“希腊人不是好惹的。”5月17日，文化和旅游部长因其丈夫被指控拖欠700万欧元税款和罚款而辞职，就证明了这一点。

　　希腊的挑战在于，削减预算将加重经济的不景气，减少用以支付债务利息的国民收入。希腊和其他的欧元区非核心成员必须进行结构性改革，比如减少官僚作风，减少农业补助，降低行业准入门槛。这些关键性改革“非常难以监管”而且进展缓慢，达特茅斯学院的帕帕约安努说。

　　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的经济学家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Rogoff )认为，这次危机的自我解决有很多种办法。欧盟可以让希腊暂时脱出欧元区，当它解决了自身的问题后再重新加入。或者，让受够了统一货币的德国退出。基特对前景称之为“不确定”，但承认相比于希腊的退出，“政治和经济的逻辑是很有趣和扣人心弦的”。

　　我们现在清楚的是，在执行不同财政政策的国家之间进行货币联盟是不能持久的。要实现单一货币，每个国家要放弃许多财政独立性，并且要有严格的预算规定，违者必罚，严格执行。所有满足要求的国家将首次流通一种稳定持久的货币。问题在于要保证所有16个使用欧元的成员国都有意愿维持统一货币。

　　感谢黛安 · 布雷迪、瑞秋 · 莱恩、玛丽亚 · 佩特拉基斯、詹姆斯· 普雷斯利和克里斯 · 雷特。

　　科伊是布隆伯格商业周刊的经济学编辑

　　原作者：

　　来源Commentary: Come Together

　　译者士夫

　　作者：彼得·考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