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旅西华人少女的悲凉心声

指路人

貌似坚强的小芝，在生活的历练中，因为缺乏必要的家庭安全感，学会了自我的保护。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背景，使得小芝无法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建立与父母之间的依赖关系，即便是亲生的妈妈在她的身边，也无法跨越这道巨大的鸿沟…… 而事实上，很多感情不顺的旅西父母也许早已忘记了，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他们都需要被家长重视和鼓励，两代人之间的理解和沟通才是最真实的爱。

 

      欧浪网06月09日（记者/南峰）报道,“我是一个跟着妈妈再改嫁的孩子，我有两个爸爸，一个在西班牙，一个在中国。”在记者面前，15岁的少女小芝首次向家人以外的朋友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小芝的亲生父母离婚的时候，小芝当时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离婚后，小芝的爸爸很快和另一个女人组成了自己的家庭，去了外省经商，彻底地远离了前妻和女儿。在小芝的记忆中，那个时候，自己的母亲很辛苦，每天除了去工厂上班外，下班还要去接自己放学。两母女多年来相依为命的生活，让小芝觉得这个世界上妈妈才是自己最亲的人。 这种宁静的生活，直到小芝上了小学一年级的时才被打破。当时小芝远在西班牙的大姨有Oferta de Trabajo的名额，希望小芝的妈妈能够来西班牙共创一番事业。经过了反复的思考和斟酌之后，小芝的妈妈终于接受了亲戚的建议，辞掉了自己工厂会计的工作，远赴西班牙打工挣钱。 妈妈去了西班牙后，由于年迈的外公外婆无力照顾小芝，刚上小学的小芝只得暂时被安排到舅舅家里寄宿，这种寄人篱下的悲伤也使得小芝安于现状的生活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那时候，再没有人告诉10岁的小芝，她将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即便是夜里感冒发烧了，也没有人带小芝去医院，刻薄的舅妈只会扔给小芝几片感冒药了事。尽管那个时候舅舅、舅妈表面上对小芝不错，但那种对新家的陌生与抗拒，使得刚刚开始懂事的小芝总觉得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尤其是比自己小一岁的表妹，见好端端的一个三口之家突然闯进来一个表姐，生怕她夺走了父母的爱，所以对小芝总是怀着暗暗的敌意，有时候还刻意在小芝面前展示自己的新衣服和新玩具借此来嘲笑表姐没有。有一次，小芝和表妹在楼上的房间里追逐嬉戏时，不小心把表妹的音乐盒打碎了，表妹借题发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结果，遭殃的小芝被闻讯赶来的舅妈狠狠地骂了一通。 舅妈的高声痛骂和表妹的幸灾乐祸，让敏感而多疑的小芝更是觉得舅妈对于自己女儿的偏袒，仿佛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完全被这个家庭孤立开来了。放学回家的路上，小芝总是绕道去自己家的门口看看，远远地看到那一幢熟悉的房子，窗帘紧闭，房门紧锁，年幼的小芝总是觉得悲伤不已，眼泪一个劲地往地掉下来。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可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又在哪里呢？ 没有人保护自己，没有人在支持自己，小芝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她暗暗告诉自己：没关系，我要坚强，我要学会保护自己。 一个表面上乖巧懂事的孩子，除了深得舅舅、舅妈的喜欢以外，也慢慢让表妹开始对自己改观了。小芝的谦卑忍让和“自知之明”，让表妹也渐渐地对其友好起来，经常把自己的饼干和零食分一些给小芝，而小芝在笑嘻嘻地接受这些食物的同时，背地里却把接来的饼干踩个稀巴烂，恨得咬牙切齿。 小芝的妈妈出国后的一年半，靠着自己的吃苦耐劳终于还清了出国的债务。等到再次见到妈妈时，是“无债一身轻”的妈妈回国过年和小芝团聚。那个时候，当喜极而泣的小芝再次紧紧地倚靠在妈妈的怀里时，她感觉到自己实在是幸福得说不出话来。小芝在国内的无依无靠的凄凉经历让妈妈心碎不已，看到女儿在亲戚家里如此深受委屈，小芝的妈妈再也忍不住和女儿抱头痛哭，眼泪流作一团。亲戚间人情的冷暖让小芝的妈妈当即觉得只有孩子在自己的身边才能放心，不管国外的路有多少辛苦，小芝的妈妈还是决定提前带小芝出国团聚。 在妈妈的努力下。次年下半年，12岁的小芝，终于踏上了出国的路。之后，小芝被妈妈安排到了附近的学校里上学。知道妈妈在国外挣钱的不易，上学后的小芝也非常用心地听老师讲课。 尽管在舅舅家里寄养了仅仅一年，却深深地影响了小芝以后要走的路。小芝开始变得用功、好强、独立，事事比别的同学强。然而，不久后这段寄养的“后遗症”却在却也逐步显现出来，她开始害怕在所有人面前展现真实的自我，怕招致嫌弃，怕自己受伤害，患得患失，超级没有安全感。 来到西班牙，小芝才知道，自己的妈妈和她餐馆里的一位工友章叔叔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恋爱。章叔叔比妈妈小了五岁，国内有一个妻子和儿子，因为性格的不合，两个人于四年前就离婚了。章叔叔的儿子判给了不愿辞掉公职出国的前妻，而章叔叔就独自留在西班牙做工。 小芝出来后，小芝的妈妈才把整个实情告诉了小芝，并跟小芝说有了再次结婚的打算。这几年下来，小芝的妈妈也觉得忠厚老实的章叔叔是可以给自己母女俩幸福的人，而且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彼此知根知底，也自觉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况且双方旅西的亲戚都比较支持这门亲事。看到妈妈同意，小芝也没有再说什么了，毕竟自己不能陪妈妈一辈子，妈妈已经孤独地走了这么多年的路，只要妈妈从此幸福，那就够了。 得到了身边所有人的支持，小芝的妈妈和章叔叔结婚的过程很顺利。在小芝13岁那年，章叔叔名正言顺地成了小芝的继父。小芝的妈妈再婚后不久，就和继父开了一家餐馆，从此小芝也总算有了一个貌似稳定的家庭，一家人也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问我妈妈，在我和继父之间，她更爱哪一个。因为我愿意相信她都很爱我们，可是，这两种爱一定是不一样的。”采访中，小芝悲伤地对记者说。 小芝的妈妈再婚后，很快怀孕了，和继父有了自己的孩子。看着妈妈在怀孕期间小心翼翼地爱护着自己的“亲骨肉”，小芝竟有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在妈妈怀孕初期照了B超得知是个儿子之后，小芝感到更不舒服。一想起自己“准弟弟”的出生，很有可能会自己落得“爹不亲，娘不亲”的下场，小芝都妒意不平。 小芝的妈妈怀孕后，小芝的“任务”也加重了很多。每天放学后，都要去餐馆里干活到半夜，自己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专心去做自己的作业了，这使得小芝的意见越来越大，但表面上，小芝继续保持着逆来顺受的个性。

 

小芝在餐馆“兼职”的时间久了，成绩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到了期末的时候，甚至还有几门不及格。对此，继父也常常会跟小芝的妈妈说，为了小芝的学业，不要再让小芝来餐馆帮忙了，可是小芝的妈妈总是说，又不是不让她上学，只是叫她周末或者红日的时候来帮一下忙而已。慢慢地，日子久了，小芝也觉得自己的妈妈对自己的态度在一天一天地改变。尤其是妈妈喜怒无常的表情，更让小芝觉得压力很大，总感觉自己每天都要看着妈妈的脸色行事一样，但嘴上又不敢跟妈妈顶撞。
   
    弟弟出生以后，小芝更是感觉到了妈妈的偏心，她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弟弟身上。从几十块到几百块一件的新款婴幼儿装，去公司购物时，妈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下来了。而每次，等到小芝想买衣服的时候，小芝的妈妈总会说，等到下一次打折的时候再买吧。这时候，小芝总是很委屈地感觉到，自己永远穿的是过时的衣服。在强烈的现实“对比”中，小芝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妈妈感情的天平是倾向于自己的弟弟的。
   
    “来到这里后，妈妈对我的管理也越来越严，这几年来，我出门回家都要及时地向她汇报，来到这里后，我不在回家的路上，就在去餐馆的路上，而住家只是一个纯粹写作业和睡觉的地方。”当小芝告诉妈妈自己会懂得照顾自己时，妈妈反问说：“你要是个男孩子，我早就不这么操心了，国外的孩子这么开放，遇上闪失怎么办？”无缘无故地被妈妈这么批驳一下，小芝也无语了。妈妈终归是自己的亲生妈妈，总不希望自己会学坏掉。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芝也越来越感觉自己的生活很枯燥，妈妈一如既往地严格要求自己，使小芝也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当然，在继父的劝说下，小芝的妈妈也同意小芝减少了去餐馆的次数，这种半工半读的生活，终于在弟弟呀呀学语、会走路时结束了，小芝之后才回到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中去。
   
    在小芝的家里，继父基本上是一个不怎么管事的人。当然，对于小芝，继父几乎视如己出。逢年过节，买礼物的时候，往往都会买上小芝那一份。但是对小芝来说，三年漫长的异国生活，所改变的只是自己越来越实际的妈妈，而不是那个从来没有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继父。自己的亲生母亲重男轻女的态度，使得小芝越来越觉得自己被大人隔离在亲情之外，在家里，小芝一点也没有觉得有温暖的感觉。
   
    “长这么大，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愿望，等我再长大一点，有足够的经济条件了。我一定要跑到中国寻找我的亲生爸爸，我要亲口问他当初他为什么要抛弃这个家庭？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多年来，小芝的心头埋藏着这样的一个愿望。到了这个年头，小芝的同学一个个开始了早恋，和男朋友出双入对。可是小芝却没有，仍然孑然一身，因为她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害怕重蹈亲生父母当年始乱终弃的悲剧。
   
    “现在的我就像蜗牛一样害怕裸露，只有躲在壳里才安全。”这几年，把自己封闭在一个角落里的小芝，慢慢地得上了社交恐惧症，她不愿意再去结识新的朋友，也不愿意自己像同龄人一样地去早恋。与此同时，她也越来越恐惧地觉得，自己这几年来活得真的很累，伤心难过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安慰她、关心她，成绩退步时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流眼泪。如今，越来越多的残酷似乎在告诉小芝，与亲情绝缘的她似乎被遗弃在自己的角落里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