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阴霾笼罩在营地。
货船在锚地等待。货到地头死。
除了我,大家都是商场战场政治场血拼出来的,知道意气用事没用。委曲求全,电传国内,说明情况,并要求派舰船方面的专家来。
阿尘躺在床上随手翻着杂志《花花公子》和《猫》。在国内就听说花花公子很黄,来这里一看,果然黄,但是,和猫比起来,逊色了许多。猫也是本彩色画刊,汇聚了各色天然女人的天然姿色。甚至有放大镜下的细微处特写。把一切天然归于本然.就象观赏自然界的山川河流,没必要遮掩.没必要脸红.
但是,初看时仍是心跳.
与阿尘有同感,还是我们红色中国好.怀念中国乡土气息.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骄傲地与国际接轨,当我们曾经纯净的红色国土比猫还黄时,我们理想终于实现了,这就是天下大同.
琳达和玛莎也不来了。
大家终日在一起,互相已没什么可说。本是乌合之众,相处久了,也无了级别牌位之尊卑。由于对外联系的窗口是我,很多事情大家把目光先指向我,似在请示。
阿银遭到非难。这笔买卖是他通过第三国大使馆的朋友联系的。动用资金之巨,使得府衙高层领导对我们的情况也关注。我的日常工作之一是把近况译成英文,到电信局通过电传发往国内。其中涉及国家,接触人等之多,也是其他生意少见的。
货船从大连港出发,抵达乌克兰的黑海港口城市敖德萨。船是希腊船,船员是菲律宾船员。易货对手是波兰人。阿银的联系人是韩国驻波兰大使馆行走。
大家没太说什么,阿银已觉一股无形的压力于厮。
阿银收拾了东西,愤然出走。大概是要找那朋友说个究竟。
大家都不吭声,没有人拦他。我在电梯口劝他半天,阿银还是走了。
阿银语言不通,身上的钱倒不用操心。
后来,再也没他消息。
队长收敛很多,晚上经常独自出去。回来时,透露一句半句,和阿娟和咖啡去了。
阿娟,是一个北京女孩,中央美院毕业.和几个朋友一路西行,到了华沙,阿娟便不走了,大概是走不动了。在波兰人开的一家餐馆打工。她的朋友们继续西行,去了德国。我们是在那家餐馆就餐时认识的。她显然不想见中国人,对我们回避。但是后来,队长常去邀她,我们便从队长口里知道了一些她的情况。应说,队长是一个挺有魅力的成熟男人。一般女人不会拒绝他的邀请。阿娟快要出嫁了。要嫁给那餐馆的老板。为这消息,我们又去了那家餐馆吃了一次,老板是一个墩粗的波兰壮汉,长得像土行孙,对不起人类。
为此,心底很是愤懑。
波兰的小伙子多是挺拔俊俏,和波兰姑娘站在一起,可称金童玉女。
但是,阿娟,一个很漂亮的中国姑娘,竟然堕落至此。
愤懑转为悲愤。
很多年后的今天,写这些字时,心里有些理解当时阿娟的处境了。也许,那老板可以依靠,能给她带来安定的生活。当初几个不识世事的学生一路西行,以为沿途会阳光灿烂,前途会一片辉煌。但是,现实之无情,告诉她们,在残酷的生存现实面前,风花雪月不堪一击。
我们的队长可能会带给她一时片刻或一夜两夜党的温暖。
但是,一个经历了磨难要生存的女人,她的要求也许只是一点点,安定。
土行孙得了天时地利。
尽管理解,心里仍是愤懑。
优秀的女孩子总是性急,青涩的时候,总想找个成熟的男人依靠,偏偏没有想到和也是青涩的男孩一起成长,一起成熟。多年后,当青涩的男孩成熟后,人生便只余酸涩了。
等国内指令,等舰船专家。
没必要在华沙死守了。
阿银出走。先遣队只剩四人。队长和阿金留守华沙。
我和阿尘乘飞机先达基辅,然后换乘飞机,赶往敖德萨,货船已在锚地等候。当务之急,是尽快租用敖德萨港的码头库房,把货物卸下。
乘港口快艇,上了货船。希腊船长高兴得嗷嗷叫,一别月余。仍挺着将军肚,拥抱致意时,肚子先把你顶了出去。肤色黝亮的菲律宾船员们慵懒地或在船舱里坐着,或在甲板上躺着。他们已习惯了寂寞。海鸥在天,海天一色。
在船上吃了午饭。说明了港口卸船的打算。我和阿尘便回到了岸上。
之后的库房交涉,竟然用了三天。阿尘很少说话,嗓子竟也开始沙哑。
库房要协商,要等上级部门批。租库费用要协商,要等上级部门批。付款方式要协商,要等上级部门批。操你大爷的,老子服了。谁能决定我们找谁谈。对方不紧不慢,这个事情正是他们部门负责。
在敖德萨市中心的一家Hotel里,阿尘说他本可以不来的。我说我是鬼迷心窍的。几乎看不到这件事情的结局。都在心里嘀咕,红旗到底能打多久。
市中心到海边或是打的,或是坐有轨电车。我更喜欢做电车去。天气已暖,姑娘们把身上能露的部分都露了出来,跻身其中,饱着眼。
总在Hotel的餐厅吃,总是那套西餐,阿尘已觉胃不舒服了。俩人便说出去租民房去,我是在报纸上找,却不认识俄文,便找总台小姐问。也时不时地拿美元跟女服务员们换乌克兰币,她们便极高兴地搂紧你,给你一个香吻。问了几次下来,便认识了广告栏的租房信息。把电话打过去,又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对方也听不懂我说什么。好在市内电话是免费的。倒不是乌克兰的福利到了这程度,而是急流直下的币值,使得电信公司的电话币失效,干脆,免费。倒是阿尘在街上碰到了一位中国人,是大连海运学院的一位老师在这里开公司,他认识一位老太太有房要租。老太太在郊外有别墅。双方一拍即合。
是一片二十多层的高楼群,高楼围成了一个大院,大院中是十数个篮球场和两个足球场。我们住在十九层上。三室一厅。租金忘了,当时我和阿尘的感受是惊喜。
这下可以自己做着吃了。我不挑食,阿尘愿动手,手艺不错。
鱼肉水果蔬菜等都在不远的市场上有卖。价格之低,像是白给。
这时,国内舰船专家已赶到华沙,退役军舰的方案可以接受。但对方说,动力系统属国防限制。需改装。我们无话可说。撤离华沙。
队长和阿金也赶到了乌克兰。
队长和阿金驻扎基辅。
不久也租了房。
我便奔波在基辅和敖德萨之间。飞机需一小时。火车需八小时。
飞机票是首选,但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很难买。买不到,便乘火车,火车票也难买。有一个黎巴嫩的留学生,买机票时,我俩前后并闲聊。当时黎巴嫩正是战争中,我表示同情。他很感激。机票没买到,我便赶到火车站,火车票也没买到,却又碰到黎巴嫩,问他,他耸耸肩,说,大概他们不想卖给我们。俩人互祝好运,然后分手。
我是必须走,火车站没有栅栏,车马人驴皆可直接到月台的车厢口。我便到了车厢口,乘务员把守着门,我往他手里塞了二十美元,顺利上车。
车厢是普通厢,却全是卧铺。且已人满。乘务员把我让进了他的包厢。是上下两层铺,我在上铺,下铺是一非洲学生。女的,明眸皓齿,黑,漂亮。
车开了。列车驶向夜色。乘务员不知去向。
车厢们锁着。孤男寡女并肩而坐。
我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黑美人,黑美人大概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东方帅哥。
几个月的大灯泡当的,没人把我当有性别的人。我自己也觉得不是人。
这下,身边有黑美人相伴,自己又是男人了。
她告诉我她是哪国人,我没把那词汇和自己头脑中那几个可怜的国名对上。反正没名。我告诉她,我是中国人。她的反应让我差点晕过去。
中国?没听说过。
操,我还没说没听说过她的国家。她倒不怕露怯。我掏出护照,指着大中华国徽告诉她,这是东方最伟大的国家,算了,哪是东方我都不知道。
我说,这是世界最伟大的国家,这里有长江长城黄河和你大爷。你的没听说过?
她真诚地摇摇头,说美国是伟大的国家,法国是伟大的国家,俄罗斯是伟大的国家。没听说过长江长城,她们国家水少,但是河水清澈不黄,随后指着护照上的照片说,这位大爷倒挺帅气。
总算是安慰了一下。下一步本大爷该跟你侃了,侃晕小美人,以扬大中华国威。
学什么的?
学采矿。我们国家有很多贵重金属。
晕。换个话题。
你们国家说什么语言?
当地语和法语。
更晕。说法语的非洲妞,在乌克兰留学,正用英语跟我侃。
还是扬我所长,子曾经曰过,春花秋月何时了,中国山河特美好。
黑美人就范,很想去看看。你可以给我发邀请函吗。
举手之劳。
不行,得机构或是学校,个人的不行。
真要晕过去了。车厢熄了灯。爬上铺,道了晚安。心想黑美人不会爬上来吹箫吧。不知黑美人是否也盼着我遛下去窃玉。
一夜无事。
醒来,车已停了。窗外一片绿。
问黑美人,这是哪里?
美人答,敖德萨。
哪里?
敖德萨。
八小时的车程,火车走了一夜,竟回到了起点。车厢们开着,有些旅客下了车在路边的青草上踏青。车厢里也静静的,没有人喧哗。问了几个人,明白了,半夜里火车坏了,被拉回敖德萨,修了半夜,现在是刚开出来,又坏了。
美人不知从哪里买来了几穗煮玉米,很嫩,尚热。俩人分了吃。我什么吃的也没有,挺不好意思,便拿出钱包中的中国硬币,给了美人一枚。美人很高兴。
之后的旅途里,俩人一直在聊。那天六色虫风陵渡艳遇时,我才想起,当时我八卦摸手摸骨的技术已经足以冲出亚洲,却忘了使用,现在想来,挺遗憾。也怨色虫不提醒。
这次旅程用了8+24=32小时的时间。到了只需八小时的基辅。
我出发前,阿尘在敖德萨给基辅去了电话。
结果,这失踪的24小时成了我生命中的空白。
虽没有人在意,但也没有人相信你的解释。
与美人惜别。
初夏的早晨,走出了车站.
听身边有人打招呼,一扭头,又是黎巴嫩。
提货单分A联B联。
一段时间里,我们手中的见单提货的A联,成了令人恐怖的手雷。那单我们一直随身带着。去拜见中国外运驻基辅办事处时,工作人员提醒我们,那单的安全至关重要。若必要,他们可代为保管,锁在他们的地下室里。
黑吃黑的活我们也干过。小把戏。
我们没有接茬。
但是,在基辅街头天主教大教堂的门口再次邂逅琳达与玛莎时,所有人都冒出了冷汗。这世界实在太小。
当时,双方打了招呼,没再多言,擦肩而过。
但是阿尘先发现了异常,总有一辆车在跟着我们。开始以为是神经过敏,但,当我们打了车驱往郊外时,这辆车仍尾随而至。阿尘是军人,有些经验,令出租车停在路边,尾随的那辆车呼啸而过。车中坐着三人,也在看我们。再上路时,这车又跟在了后面。
队长和阿金再见两位美女后,蔫了。
几人商量提货单的安全,带在身上是不行的,放在别人那里更不放心。只好留在驻地,人单不离。阿尘说了一句,若有枪就好了,起码起个震慑作用。队长当即决定,买。
但是到哪里找货源呢。这个国家实行军火管制,枪支买卖违法,若入了圈套,赔了夫人先不说,损兵折将。党的事业就此告吹。
担心是有,先打听着。
苏联解体后,到处有苏军将士倒卖军火。
美元兑换乌克兰币,可在银行交易,但和当地人换比率会高出三分之一,且方便。街角总有一帮人在那里守株待兔。我们换币时,便有意无意地说起想打猎,不知哪里有售猎具。
果然,一天一个小个子乌克兰人截住我。说有打猎的工具,问兴趣否,我问,长的短的,乌克兰说,你要长的短的。我说,若是短的呢?乌克兰伸出五个手指,500。我摇头,不行,200。我并不知价,因为不想要,所以乱杀价。对方降50,我加50,看到对方还降,我就咬在300处不动了。对方竟然同意。并说子弹三十发。回到驻地,跟阿尘说起,阿尘不相信,说太便宜了,小心圈套。我说去看看,他同意。但说好,阿尘验收完,我再掏钱。
俩人跟着乌克兰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荒掉了的商店里,里面有七八个乌克兰,一进屋,身后就有人把门掩上,我已感觉不妙,阿尘看了我一眼,他镇静。我也镇了下来。
我伸手,示意看枪。乌克兰小个子伸手,示意拿钱。双方僵持。
阿尘把手伸入兜里,对方已显出紧张。阿尘掏出了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根。恶狠狠地吸了一口,向我示意掏钱。
我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十张十元票。攥在手里,对方也拿出了一个盒子,开了盖,放在柜台上。我把钱递了过去,对方把盒子推了过来。
阿尘手还未触到盒中的枪,门口的那个望风的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乌克兰四散。
阿尘顺手把枪拿起夹在腋下。
门口什么动静也没有。蓄谋?我长喘一口气,松懈了下来。
我和阿尘出了门。窃喜。
阿尘小声嘀咕了一声,枪是假的。
越南女人给我们这一代人留下的印象,是抗美援越战争的电影和小人书。她们英勇顽强宁死不屈。圆脸,黑肤,大眼睛。
在敖德萨海边的初夏,一个越南女人给我们留下了神秘的回忆。
从我们租住的楼区,穿过一个街区运动场,就到了海滨公路,路的另一侧,是白色的沙滩,然后是深蓝色的大海----黑海。海面上远远的偶尔有舰船驶过。白色的船身,在蓝天碧海中,醒目,漂亮。
海的那边,仍是海。查地图,有个大陆,叫土耳其。出骗子的地方。
沙滩是白色的。有欧洲女郎在海中游泳,也有欧洲女郎在沙滩上日浴,读书。当然,也有欧洲男郎杂混期间,但女郎更吸引人。尤其对我。
常有一些学生模样的欧洲男女打沙滩排球,阿尘也入了伙,技艺不错,很受欢迎。
沙滩上,我无所事事。眼睛便落在了日浴的女郎们的身上。
在翘臀突乳长腿金发的欧洲女人中,一个亚洲裔女人吸住了我的目光。
沉静,白净,宁静,干净。一个字,净(静)。
如同,鹤群里趴着一只鸡。这鸡才是最吸引目光的。
一只中国公鸡心怀叵测,用眼角觎视着不明国籍的亚洲女郎。女郎三点式,带着墨镜,躺在沙滩上,似也枕着本书。展览着自己白净的肤。
一只亚洲母鸡腹孕鬼胎,墨镜下深不见底,等着这只公鸡来打鸣来踩蛋。只是这公鸡惨了点,穿着游泳裤,身材倒是匀称,但,再瞅一眼,就知是罹难灾民。
连着几天,都能遇到。该是有缘了。
队长不在敖德萨。用不着拉皮条了。
先是点头,然后是搭讪。一问,是越南人。在这里留学。
越南竟有这么白净的女人。
她说,她早注意到我(或我们)了。很想认识,在欧洲很孤寂,见了亚洲人亲。
心里一股得意,却说,和我的感觉相反,我见了亚洲人恐怖。
她问,见她也恐怖吗。
我说,例外。
她笑了,摘了墨镜。眼睛大,肤色白,能打八十分。
是旅游吗?住在哪里?她问。
我说,我在这里工作,正在休假。说着,摆出大款的模样,告诉她,住hotel。说时,琳达玛莎两个乌克兰姑娘在脑中冒出来。心想,又来了。
很贵吧,住我那里吧。见我迟疑,越南女人补充,我租的房。
唔,出乎意料。
钱怎么付?我问。
已经付过了,不需要。她说。
经验失灵。福兮?祸兮?
因提货单的事,已受过惊吓,现在有草木皆兵的感觉。
我说,我还有同事,叫上他同去。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不行。
骄阳下后心发凉,我说,回去和同事商量。
她说,等你。笑了一下,然后,戴上了墨镜。
打排球的阿尘远远的注意到我和亚裔女人勾搭,打球结束时,过来,我做了介绍,越南女人没摘墨镜,只是欠身点了下头。
回去的路上,虽有疑惑,我还是把可能的艳福说与阿尘,阿尘静静地听,半天没吭声,进了街区看看身后没人,把迎面要香烟的几个当地小孩赶跑,阿尘说了句话,我的冷汗彻底下来了。
阿尘说,那天跟踪我们的汽车里,好像也有个女人。
啊?!
阿尘说,我也说不准。
之后的沙滩上,再不见这越南女人。
漫长的等待,无所事事。
我每天霸着电视,看英文或德文台的节目。阿尘躺在床上摆弄着我们买的那支假枪,是六四手枪,金属枪身,可以拆卸,可以乱真。手柄上有模具铸出的一行小字:made in China.
在国内没见过这么真的玩具。大概,彼China非此China。
说是玩具,一百美元确实贵了。加上虚惊,代价不低。
住在基辅的阿金电话里说,要来敖德萨海边散散心。
我去机场接了他们仨,队长,阿金还有舰船专家阿桶。
大家异地又聚,兴奋了十几秒又趋于平淡。谁也没谈任务事,先是吃,同基辅一样,敖德萨繁华市区也有个湄公酒家,酒家的楼气派,汉字牌匾也气派。顶着白色高帽的北京大厨高兴地给大家敬酒。对于见什么人,吃什么饭,我早就没了兴趣。
租住的房中又热闹起来。人手够了,大家拿扑克开赌,给屋中带来了生气。票面是百元人民币。不知规则是什么。我没参与,仍是看电视。
仍是没有人提任务事。
看得出队长斗志已逝,阿金便在队长出去之际,动议开了个会。
鉴于队长近况,继续领导执行任务已不可能,国内鞭长莫及,改变目前的被动全靠在座诸位努力,否则,光精神上的折磨,也会使大家无疾自毙。因此建议,队长回国休养,队长职位另择人选。
没有人吭声。显然,问题是,由谁来填补这个职位呢。几个人都往后退,不肯出头。阿金建议由阿尘负责,阿尘坚决不干,反要阿金负责,阿金也不干,说自己不是最大股东。
操你大爷的,最大的股东是人民。
最后决定,有事大家商议,集体决定。这个集体包括我。
我做了记录。记在纸上的是另一套内容。
大家戏称,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遵义会议。
队长回来后,阿金把会议决定通报了队长。
另立中央,篡党夺权,原以为会有一场地震。队长却微笑地接受了建议,看得出,队长的如释重负与释重之后的轻松。立即收拾行装准备回国。
我送队长到机场。
路上我在想,这事倒像是队长与阿金的合谋。
队长要摆脱泥潭。
泥潭跋涉已四个多月,四望无望。
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愿望,我要回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就是我们的先人们为什么宁肯把玩尿泥的三岁蟊贼或是弱智傻逼扶上龙椅,然后心甘情愿跪伏于地山呼万岁誓死捍卫,也不愿实行集体领导的原因。
集体负责便是无人负责。
阿尘继续摆弄手枪。
我继续霸着电视。只是,我又多了一项工作,诈称闹肚子,一日十数次地往卫生间跑。阿尘倒是认真了。
通过大连海运学院的那位老师,阿尘认识了一个叫莎莎的姑娘,是国内外贸公司驻敖德萨办事处译员。阿尘便常常夜不归了。但是每天必电话告知他的行踪。
一天,阿尘给我拿回来一条腰带似的东西,告诉我,是五零五神功元气带,莎莎送的,治肠胃不和。惭愧,不忍继续骗阿尘。便说,好多了。
阿金张罗了几次事情,终因响应寥寥,放弃了。他明白,一项动议令人泄气的不是遭到多么强烈的反对意见,而是,大家对你的主张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甚至置若罔闻。一个拳师惧的不是敌手的强悍,而是敌手的不屑与无形。
阿尘倒是精神焕发了,时常邀我去莎莎那里就餐,仍是他操勺。
莎莎长相一般,不打扮,给人踏实安定的感觉。也许,正是这一类型,才有更狠的杀伤力,灭你于不备。这一段,是相处半年里阿尘最快乐的时期。
我则日渐颓靡。
对着《猫》在卫生间试了试,还好,没废。
队长回国三个星期后,又杀了回来了。
显然,在国内充电充足,似也带了锦囊,里面满是妙计。显得意气风发,一扫颓靡之气。
好似迈入这等烂泥塘是我等造成。
他来重整河山,他来力挽狂澜,他来救苦救难。
但,说心里话,点背不能怨社会。现状归咎于他也冤。倒希望这次他能有所作为,不仅仅是床上。亏,是可预计的,问题是怎样把亏损降到最低。
我坚决要求回国,一天也不愿多呆。
好在可请莎莎做翻译,比我更有吸引力与也更有实力。
队长同意。
当即与阿尘交接,必要时由他转交莎莎。与大家告别。
回国之路仍是一路艰辛。买不到机票便坐火车,火车票买不到,便直接往站台上闯,闯不进去,才住下。几近风餐露宿,几近丧家之犬,几近亡命天涯。
由敖德萨到基辅,由基辅到莫斯科。
在莫斯科住了一星期。因机票是一星期后的。
印象最深的是莫斯科地铁,深藏地下近百米,不同颜色分九个线路,形成地下交通网。壁画雕塑,拱柱宫灯,艺术氛围很浓。建造的年代是二次大战之前。地铁里公车上不管多么拥挤,都有这个曾经伟大的现在落魄的民族的人民捧着书本读书。宁静中,透着贵族的气息。
在莫斯科的一周里,碰到一些华人,有女的,也有男的,应有一些故事,但是归国心切,一切都忽略了。在克格勃大楼斜对过的广场久坐。一位要我帮忙照相的中国女留学生玩笑说,若是早一两年,往那大楼上多瞅几眼,都会有情报人员跟上你。
然后呢,我问。
然后,然后遣送回国。女留学生答。
正求之不得。
由莫斯科到布拉格维申斯克。一架小飞机,途中降落两次。飞了十多个小时。
这是当年十二月党人流放的路径。机翼下是大片的森林。
布拉格维申斯克是个边境小镇。
小镇有一条大河,叫黑龙江。江的对面是中国,中国的黑河市。
过江需乘船,一天数趟,为两国边民做易货贸易而开。船票仍是紧张。
在小镇住了两夜,很小的旅馆,平房。同室住着国内一家贸易公司的业务员,也是莫斯科飞来,业务员和他的女伴商量怎样把买到的几只小宠物狗蒙混过海关。
街上的中国人多。俄罗斯人也多。建筑风貌和民风已有了国内小县城的感觉。夜里,风凉了。繁星满天,有了秋虫的鸣叫。
春种千钟粟,秋收万担粮。
经了春风夏雨,在秋霜未降的时候,我回来了,身上,是空空的行囊。
隔着滚滚江流,已看到对面中国边防高高的哨塔.
写完那段日子。发现题与文不符。后半段的时间已与波兰无干。
将错就错吧。波兰乌克兰都是兰。
又发现,题与文还不符,说是艳遇,却徒有虚名。好呆那里雌猫编街,色家却挂了空挡。如六色虫叹,惹了一身臊。虫兔狼明察,色家现眼了。
还是将错就错吧。没准哪位兄弟能把色家的遗憾补上。
回国后,府衙次长的秘书找我详问了国外的情况。之前队长的汇报与我平日的电传,高层都了解。详问,不过个形式。我写了日志体的工作报告,交了上去,没了后话。
队长的情儿请我吃了顿饭,也详问了国外的情况,我又作了工作汇报。情儿试探地说起女人,我笑,他语言又不通,若是我还差不多。
之后,我彻底解脱了干系。任务如何收尾,损失如何抹平,一概不知了。
几年后,我党清洗了我所在的府衙。衙长被双规,之后被洗脑洗胃,能吐的都吐了出来。衙委书记调至西南改任封疆大吏,后,事发,被我党判处死刑缓期,得知此消息时,我在日本,是从人民日报海外版上看到的。指导我们这次任务的府衙次长被捕入狱,后在狱中英勇自尽,多年前有个电视连续剧《大雪无痕》,他是反一号。
当然,以上诸事与我们的任务没有牵连。冰山一角而已。并且这一角已融化得神鬼不知,否则,我党不会让我闲着。
队长也接受了国内廉政风暴的洗礼,更纯洁了。从而,更坚定地跟着党走,更坚定地代表着人民的利益。挑起了党交给的更重要的担子。
其他人再无消息。
我也离开了府衙。去了南方,开始了新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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