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到戈尔列兹去(图)

指路人

戈尔列兹，位于萨克森州，是德国最东部的城市，与铁路系统发达的柏林判若两个世界。但当进入模样与900年老城一脉相承的火车站里，你也就进入了准点连接繁复目的地的小宇宙中。 德国和波兰的边境，这条河就是分界。桥在2003 年建成，德国统一前，曾有很多东德人试图游泳逃到波兰。 　　我说要到戈尔列兹（Goerlitz）去。可在德国跟谁说，谁的脸上都现出不解：一个“沉睡的小镇”，去那儿干吗？惟独于尔根（德国电子爵士组合JAZZNOVA成员之一）一家表示支持。于妈妈说她长大的地方离这个东德小城很近，那儿900年的旧镇“很有历史感”，而且由于戈尔列兹在二战中幸免于炮火，拥有的四千幢多风格的建筑，“很有看头”。 　　当我们在波茨坦尝着一种新鲜欲滴的小蘑菇时，于尔根告知：“这种蘑菇主要产地在东欧，你去戈尔列兹，现在正是季节。” 　　小蘑菇，我来啦。从柏林今年新落成的大火车站Haupbahnhof出发，听从于尔根孩子气的建议，我跑上火车的第二层去坐，高高在上，摇摇晃晃。一路往东，每个车站的上下人群逐渐减少。一个半小时后到达中转站Cottbus，换上另一趟没什么人的列车，它在一个接一个宁静的小站停顿。40分钟后，经过了最大一片向日葵地后，就看见好朋友克劳狄亚在站台上了。 　　眼前一亮“戏剧日” 　　没有地上、地下铁，但它有自己的剧场和带管风琴的大教堂。这是当地人很是自豪的两件事。巴掌大的这么个镇子，却拥有这样的配备，全德屈指可数。想想全北京也不过只有四五架管风琴。 　　剧场的保持，归功于克劳狄亚的父亲。琴师出身的老人家克劳斯，当年以获取剧场的长期营业许可，不惜参与政治事务。目前克劳斯是剧场的负责人。他后来骑自行车给我送来用手工缝制的精致布袋套着的木吉他；还在森林里给我盛上家酿药酒。在戈尔列兹待了近一周。周末碰上了“戏剧日”。就算是见惯了演出场面的人，也要眼前一亮。“戏剧日”，就真的是以戏剧为中心，全部露天，全部不收钱。平日人影都少见，这天呼啦就冒出接踵擦肩一大群。戏台东一垛，西一茬，古典戏、恶搞经典剧、高跷+美声二重唱，严肃剧，各自开大喇叭，也互不干扰；遍布满城不说，还伸过了德国、波兰交界的桥。桥那边上演的是手风琴加老妇人小丑的滑稽剧，演员民众同乐同思考。 　　如今贴着桥的两岸，都有挨着河水、风景优美的露天餐馆。属于波兰那边的餐馆，价钱比德国的那家便宜近1/3，专营波兰家常菜。我花了6欧，喝到了让我及后回味不已的土豆排骨浓汤，以及主菜——蘑菇白菜炸饺子。没吃到蘑菇不要紧，更重要的是眼前风物。偶尔有年轻的爸爸带着稚儿在桥下河边玩耍。我正对着戈尔列兹哥德气耸立的大教堂，想着黄昏之后要去听管风琴音乐会。 百货商场门外，古镇里对着教堂写生的少年。 　　新城里住着古镇 　　生起要走进教堂的念头，源于夜游戈尔列兹的第一回。正如我道听途说回来的统一印象：是的，这是个沉睡的小镇。7月底、8月 初，正是欧洲旅游旺季，但这里也人烟稀少。68平方公里的土地，850人/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二战后，波兰一度驱逐境内的德国人，戈尔列兹的人口因而激增，超过10万，但很快又下跌，至2006年时常住人口不足7万。当地有很多无业居民，但政府的“失业补贴”肥厚，很多人就算一天到晚无所事事闷得慌，也懒得放弃“饭来张口”的日子，去别地打拼。 　　倒是有人进来“打拼”，是亚洲面孔。自己逛的时候，又多发现了两家同样是越南人开的“亚洲餐厅”。这些餐厅，跟从前国内将西方各国食物统称为“西餐”同理。我先后在德国四个城市落脚，越南人与泰国人是最常见的亚洲“主厨”，通常中式盖浇饭与咖喱、味增混杂于同一个菜单内。而相较于大城市，戈尔列兹的亚洲快餐稍便宜，普遍为三欧元以下一份。 　　戈尔列兹小，但里头还装了一个900年历史的“旧镇”。戈尔列兹旧镇的书店不少，与民宅、博物馆、咖啡馆的门面并列，不留神，就什么都走过了。这一家书店，在甩卖打折二手书，墙上标着18世纪的创立年份，之前则是某位诗人的住处。店面不过20平米，但分类明晰齐全，还包括有别处难寻的乐谱。书店与别的楼面一起，共同构成戈尔列兹古镇独特的建筑风貌。正如在柏林时听于妈妈的介绍：这个旧镇的建筑风格真的是琳琅满目，在德国是稀罕的一地：比方说，同一条一两米宽的窄巷中，左边是典型的巴洛克楼，右面就是罗可可楼，对面也许就是平整的“新古典”。 　　而当地政府对文物的爱惜很显然：我就路过了好几幢正在修复或维护的旧楼。旧镇里还正儿八经开了一家“巴洛克博物馆”，跟奥地利萨尔茨堡那家似是遥相呼应。镇里唯一人气最旺的是建于1910年的购物大厦。这家开业于1912年的大厦，幸免于两次世界大战的破坏，就是在全德国算来，也是稀罕的文物。大厦室内外装潢还保持原样。20世纪初堂皇灿烂的大吊灯，踩上去吱吱作响的旋形木梯，与全场巨大的“甩卖”（SALE）条幅和睦相处。一切在日光下都那么安宁，只有植物在生长的动静；教堂的钟每隔一刻就敲响耳膜，偶尔也会碰见安静的少年坐在路边写生。 Hertie百货商场，建于1910年，幸免于两次大战的炮火。 　　石板路上的管风琴 　　这个沉睡之地，到了夜晚，900年古镇的石板路，与老式街灯相映，就会发出与心灵相接的光芒。这里的气场变得很奇特，错综相连的窄巷，在光滑的倒映下，有迷宫般的神秘感。偶尔经过宽大的门 楼，古时候是给马车过的道。还经过中空的石拱，如果没有当地人指点，我永远不知道它的妙处：两个人分别站在石拱两端，彼此用气声耳语，传递到对面，每个字 都像直接吐在对方耳边。夜生活并不灿烂，偶尔的光点，都掩在门窗里面。可是随意打开一扇，就可能碰见堂屋里堆得齐墙高的老式酒桶，墙上会写着一段：“我头已痛，脚也臭，是时候，喝上壶酒”；再进里头，葡萄藤缠着天花、大酒桶当烛台，将衬着东德民间小调或硬摇滚，直灌你鼻喉。 　　把脑袋缩回来，石板路的奇妙气场继续牵引我往前。仿佛温香的路径无限延展。忽然间，跟前“撞”上了一幢高耸入云般的大物；忽然间，宁静黑夜里响起圣谕般的管 风琴声。彼时彼刻，浑身一阵通电，就像得获了三四个世纪前管风琴促成信仰与世俗交合的瞬间。我爬上教堂梯级，透过匙孔看，隐约见里面灯火堂皇。但乐声戛然 而止。后来我找了个黄昏，套上秋日毛衣，花7欧正儿八经去听了一场音乐会。听众以老人居多，大多是“熟客”，因为知道教堂的座位很硬，都自带着软垫来铺上。我们背对着管风琴师，气场与重低音的回响在穹顶咆哮，地动山摇。琴师根本不需要有多么大名鼎鼎，手艺颇是过关的31岁青年人，只负责用通音管子将神界与人界连接了起来就好。当我们听见了灵魂的声响时，连吃饱喝足了都是不可取的。否则太满，太世俗；流于萨尔茨堡那样的肉欲。 　　传说中的森林 　　戈尔列兹让人心甘情愿饿着肚子守着的地方还有的是，比如森林。我们驱车往离戈尔列兹住宅区9公里处的森林。在我们下车的一刻开始，由一阵烧烤的香味的引导，在现实里落了脚。正是盛夏，但绿叶上还留着早晨的露珠。 　　克劳狄亚家邻居刚烤好了几种香肠，就着他们的家酿酒或红酒下肚，还有由杂谷、全麦、芝麻砌成的德式大面包；间或仰头看树林隙间深蓝的天，就尽情了。中途拿黄油涂面包的时候，有人叫了一声“有鹿！”，遂凑前看，远远的林子里，隐约跳过一个长腿的影子。他们说，森林里还有狼，但它们一般不近人类。克劳狄亚的祖母开始租下林子里的一块地，几十年了。租金只是象征性的，至今他们家每个月要向森林管理处交纳三四十欧元。森林看着无穷尽，青绿茂密得几乎看不出人类栖居的痕迹；但事实上林子里现在全都是交租的人家，早就没有闲着的地了。 　　租户里只有小部分是常住人口，大部分是租来当“避暑后花园”的。没租上森林的青年人，可以随性到戈尔列兹镇子边上的湖边去野餐、烧烤，或者像我们那样，拿白葡萄酒沾面包屑“灌醉”贪食的野鸭。有车的话，在离戈尔列兹9公里处，还有另一片人气更旺的森林，里头有一个能划船的大湖。 　　晚上居住的帐篷里，夜半豆大的雨点落到顶上，翌日一大早等不及钻出去深吸一口气，清新极了。索性弃下雨湿的球鞋，换上拖鞋往森林深处散步去。不时发现树根旁一撮硕大的蘑菇，欢喜却不能确定有没有毒，遂没摘下来。 　　在戈尔列兹待了一周，对于一个“城市动物”来说，身心已焕然。继续待，也许就耐不住寂寞啦。而我离开时，依然因为没吃到传说中的当季蘑菇而耿耿于怀。 　玩家提示 　　交通 　　从柏林坐火车，中途在Cottbus换一次车，共需3小时。德国DB铁路系统一般极为守时，车次也频密，就算万一错过了这趟车，15分钟左右下一趟也就到了。在戈尔列兹镇内有两列有轨电车贯通镇中心地带，一般在火车站就能坐得上。单程车票1.1欧元，一天随便坐的票3欧元。但最常见的观光方式，是游客租用自行车出行。租车地点不像热点城市那么多，需要到古镇中心询问地址。 　　住宿 　　不妨在古镇中心密集的新古典风格的旅馆中，寻找一幢粉红色的Hotel Silesia。你会看到门牌旁边还挂着一牌子，上面写着弗德里希大帝、拿破仑的名字，并标有年份。意思就是，这是他们曾下榻的地方。拿破仑两次经过戈尔列兹都住在这里。入住的还有歌德。是不是会撩起你进去住一夜的兴趣呢。 　　购物 　　一定要到建于1910年的Hertie大楼去！Hertie是德国连锁购物中心，但这一家与众不同：避过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炮火，进去的话，一可以瞻仰文物，二可以当旅游纪念品商场或普通超市逛。一石二鸟。一层备有戈尔列兹各色明信片、观光贴士等。 　　问候 　　无论是问路还是购物，跟人打交道的开头最好都微笑着打招呼“Hallo”，发音跟“Hello”差不多，就是嘴巴张大一点。结束时别忘了加一句简单的感谢：“Danke”（发不准的请找出《谍影重重2》看一下伯恩在柏林执行任务的段落）。 作者：Lucy 来源：Time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