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第四共和国"的终结及其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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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俄罗斯东欧中亚国家发展报告（2008年）》

[size=+1]作者：孔田平

2007年10月21日，波兰提前举行议会选举，自由派政党公民纲领党得票率为41.51%，获得了下议院460个议席中的209个；保守的民族主义政党法律与公正党得票率为32.11%，获得了166个议席；左翼和民主联盟得票率为13.15%，获得53个议席；波兰农民党得票率为8.91%，获得了31个议席。法律与公正党的原执政伙伴波兰家庭联盟和自卫党得票率未超过5%的门槛，未能进入议会。公民纲领党获得了参议院100个席位中的60个，法律与公正党获得39个。11月23日，公民纲领党与波兰农民党签署组建联合政府协议。次日，图斯克领导的公民纲领党和波兰农民党联合政府赢得了议会的信任投票。至此，法律与公正党所宣称?quot;第四共和国"提前终结，波兰进入了公民纲领党主政时期。 一 举步维艰的"第四共和国" 在2005年9月的议会选举中，卡钦斯基兄弟领导的法律与公正党提出要建立"第四共和国"，以使道德得到复兴，使后共产主义转轨时期的冲突与不公正成为历史，清除旧制度的残余，建立一个基于"团结"的国家。法律与公正党在议会选举中获得了26.9%的选票，在460人组成的下议院中获得了155个议席，公民纲领党获得了24.14%的选票，获得了133个议席，法律与公正党以微弱多数胜出。10月，马尔钦凯维奇出任总理，波兰组成了法律与公正党主导的、自卫党和波兰家庭联盟参加的联合政府。同月，莱赫·卡钦斯基当选总统。2006年7月，马尔钦凯维奇总理辞职，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担任总理。波兰从此进入了卡钦斯基兄弟主政时期。 1.执政基础薄弱 法律与公正党与自卫党和波兰家庭联盟组成的联合政府为权宜之计，为潜在的政府危机埋下了伏笔。由于在议会中不占多数，法律与公正党组建的政府是弱势政府，不得不与民粹主义政党自卫党和天主教民族主义政党波兰家庭联盟结盟。法律与公正党与自卫党组成了联合政府。自卫党丑闻不断，2006年一位来自自卫党的议员身陷性丑闻。这使执政的法律与公正党蒙羞，因为法律与公正党宣称要进行道德革命。2007年7月莱佩尔因在政府内部制造不和被解职。他反对政府提出的预算，特别是反对为在阿富汗的军队提供资金。同时，莱佩尔被指控在担任农业部长期间以权谋私，收取贿赂。9月3日，为莱佩尔设计公关形象的著名的媒体顾问和公关专家蒂莫霍维奇因涉及儿童色情案被波兰警方和国际刑警组织抓获。波兰有欧洲最严厉的堕胎法，但是即使如此，波兰家庭联盟仍要求修宪，要求法律规定生命自怀孕起，推动更为严厉的堕胎法。法律与公正党在此问题上的不同意见遭到波兰家庭联盟的抨击。由于法律与公正党与自卫党和波兰家庭联盟在政策上存在严重分歧，曾几度出现政府危机。8月13日，法律与公正党与自卫党和波兰家庭联盟组成的联合政府垮台，卡钦斯基组成了法律与公正党的少数派政府。面对治理的困难，法律与公正党同意提前举行大选，该提议在议会获得通过，为解散议会提前举行大选铺平了道路。 2.忙于政治斗争 法律与公正党政府将主要精力用于进行政治斗争，消除共产主义影响，导致社会的分裂。该党政府清查社会主义时期秘密警察告密者的行动在国内制造了恐怖的气氛，还试图对政界、商界、新闻界和大学等进行政治审查，要求相关人员申明在社会主义时期是否与秘密警察部门进行过合作，并通过了《清查法》。此举涉及到70万人，在波兰社会引起轩然大波，人们纷纷起来抵制。在野党民主左翼联盟对《清查法》的合宪性提出了挑战，并将此提交宪法法院。5月11日，宪法法院做出裁决，认定《清查法》违宪。宪法法院院长强调，基于法治的国家应当实现公正，而不是进行报复。宪法法院认为，政府既不应当要求公民进行此类申报，也不应当公布与苏联合作者的名单。 卡钦斯基政府在治国方式上咄咄逼人，用非常手段对付政治对手。前内务部长卡奇马雷克被检察院指控在对农业部的反腐调查中妨碍司法。卡钦斯基总理和司法部长指责卡奇马雷克泄密，而卡奇马雷克则指责司法部长焦布罗滥用权力，对政治家进行监视。民主左翼联盟和自卫党要求司法部长下台。关于前建设部长比尔达自杀身亡事件，卡奇马雷克指责国内安全局处置不当，称政府正在利用国家行政权力对政治对手从事间谍活动，收集他们的政治把柄，抹黑他们的公众形象。波兰前总理卡齐米日·马尔钦凯维奇8月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他有证据怀疑自己可能遭到国内情报机构监听。 3.经济上无所作为 法律与公正党执政期间，经济改革停滞不前，政府在促进经济增长方面无所作为。虽然这一期间波兰经济增长加快，失业率有所降低，但是这并非政府推动的结果。波兰前财政部长和前中央银行行长巴尔采洛维奇认为，卡钦斯基政府继承了增长的经济，但在促进经济持续增长方面未做任何事情。实际上?quot;政府实行了反改革的计划"，如：私有化进程受到阻碍，目前波兰尚有上千家国有企业需要私有化；解除管制和税制改革停留在纸面上；政府接管了公共媒介，并将检察机构变为了政治宣传的工具；打击腐败，但未针对其根源；公共部门过大，而市场力量遭到抑制。 4.奉行亲美路线 法律与公正党政府在对外政策上保持亲美路线，与德国和俄罗斯的关系恶化，在欧盟内部获得了"麻烦制造者"的称号。卡钦斯基兄弟支持波兰军队参加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军事行动。邀请美国在波兰部署有争议的反导系统。法律与公正党政府对德国和俄罗斯态度强硬，指责绕过波兰的波罗的海海底天然气管道的德俄协议损害了波兰的能源安全。2006年7月，卡钦斯基总统因德国《每日新闻报》将他称为土豆而取消了与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希拉克在魏玛的会晤。卡钦斯基政府将与德国关系中小争执变成了外交危机，外长福蒂加要求德国政府就此进行正式道歉。卡钦斯基兄弟主政波兰后，欧洲怀疑论在波兰政府中抬头，波兰在欧盟中陷入孤立。波兰非常关注波兰及欧盟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呼吁欧洲制定统一的能源政策。波兰批评欧盟宪法中规定的双重多数表决制度（多数决策需要获得至少占欧盟65%的人口的55%的成员国的支持），认为该制度削弱了波兰的影响。卡钦斯基总理认为欧盟内部的小国应当有更多的投票权，以阻止法德对该组织可能的支配。他在争论中说，如果不是纳粹屠杀了数百万波兰人，波兰在欧盟决策中将有更大的权利。卡钦斯基兄弟坚持，如果成员国的利益受到损害，成员国政府可保留延缓执行欧盟决定的权利。政府中联合执政的极端民族主义的波兰家庭联盟甚至将布鲁塞尔的影响等同于纳粹占领和苏联霸权。一位德国学者认为，尽管波兰于2004年加入了欧盟，但是在精神上卡钦斯基兄弟并没有入盟，没有将波兰视为欧盟的组成部分，而是视为其对手。波兰与俄罗斯的关系亦持续恶化。卡钦斯基政府指责俄罗斯2005年禁止进口波兰肉类的决定具有政治动机，于2006年11月否决了欧盟与俄罗斯新伙伴关系协议谈判的启动。 二 "第四共和国"的终结及其影响 在2005年的总统选举中，莱赫·卡钦斯基曾将他与图斯克之间的竞争界定为"团结波兰"与"自由波兰"之争。法律与公正党在上次议会和总统选举中利用了人们对于快速市场改革的恐惧，称之为"危险的自由试验"。卡钦斯基的主要支持者来自农村和教会，他获得了农村2/3选民的支持。然而，卡钦斯基兄弟所允诺的"第四共和国"并未带来团结，反倒是造成了社会分裂。腐败也未退出政治生活，甚至在执政联盟内部也发生了腐败。卡钦斯基兄弟权威主义的治国方式日益遭到质疑，在国内外四处树敌使波兰的一些政治家感到不安。许多选民对波兰的政治现实和波兰在国际上的形象深感失望，希望国家出现转折。2007年议会选举被一些观察家称为是一次全民公决，是希望波兰与仇恨波兰的对决。波兰评论家库尔斯基认为，选举的结果表明，波兰人拒绝了法律与公正党的民粹主义、含沙射影、恐惧和对其他社会团体的敌对方式，拒绝了基于阴谋理论的政策、虚假的民族自豪感和妄自尊大、傲慢和反德恐惧症，拒绝了讹诈、窃听、监视和挑衅。 "第四共和国"终结将促进波兰政治力量的重组。从议会选举结果看，自卫党和波兰家庭联盟未进入议会，在波兰政治生活中被边缘化。由于前总统克瓦希涅夫斯基的推动，左翼和民主联盟勉强维持了在波兰政治生活中的地位，但其政治影响力大为下降。选举后，各派政治力量将进行新的重组。在法律与公正党12月举行的党代表大会上，虽然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蝉联党的主席，但是包括前议长多恩在内的三位副主席脱离该党，卡钦斯基不民主的方式也遭到了批评。到12月17日，已经有五位法律与公正党的议员脱党。法律与公正党成员、前总理马尔钦凯维奇也不排除建立新的右翼政党的可能性。左翼也在进行调整，前总理米莱尔组建的波兰左翼党已开始注册，预定于2008年2月正式成立。 "第四共和国"终结后波兰的内外政策将发生变化。图斯克政府上台后立即调整内外政策。图斯克总理认为，目前波兰进入了经济自由的第三阶段，需要解除管制，消除不必要的行政壁垒。新政府承诺： --在经济上：取消不需要的规章和机构，减少行政支出，加快国有企业的私有化；消除商业壁垒，简化建立企业的程序，以确保企业家获得最大限度的自由和信任；加快波兰加入欧元区的步伐，但何时加入尚无具体的时间表。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政府将加快高速公路的建设，建立公共和私人伙伴关系，并更好地利用欧盟资金。政府计划发展高速铁路体系，以连接2012年举办欧洲足球锦标赛的城市。 --在社会政策上：进行医疗体制改革，国家医疗基金将拆分为数个相互竞争的保险基金，公共医疗部门与私人医疗部门的权利平等，公共医疗机构将转变为商业公司，其所有者地方政府将对其财务管理负责；为确保医疗机构的有效运行，政府将大幅度提高医疗机构工作者的工资；政府将对年龄超过55岁的职工进行再培训以鼓励就业增长，为鼓励移民回归提供激励；从2009年1月1日起实行新的"安全"的养老体系。 --在法律领域：将继续打击腐败；将对安全机构进行评估，对其行动的合法性进行调查；政府不会对安全机构和 司法体系施加政治压力，并承诺解决监狱过于拥挤的问题。 --在外交上：图斯克不想给任何人以波兰将突然成为无问题的成员国的预期，他强调波兰有持久的利益，并追求自己的利益，但是重新树立波兰是可预见的伙伴的认识也是非常重要；波兰将改善与德国的关系，这涉及到要解决最困难的冲突，如关于在柏林建立被驱逐者中心的争议，以及德国公民针对波兰的财产索赔问题；将密切与法国的关系，在捍卫共同的农业政策上与法国建立统一战线；实现与俄罗斯关系的正常化，波兰不再阻挠俄罗斯加入经合组织的申请；关于美国反导计划问题，图斯克强调在与北约和邻国磋商后尚需要进一步的谈判；提出在2008年10月结束波兰军队在伊拉克使命，以兑现竞选承诺。 图斯克政府将采取新的治国方式并给国家带来新的活力，其关注点将不同于卡钦斯基政府。但是波兰仍是一个两极化的社会，卡钦斯基政府的政策在相当多的民众中获得了支持，与上次议会选举相比，在本次选举中法律与公正党的得票率提高了5个百分点。选民投票支持图斯克并不是支持激进的变革，只是他们不喜欢卡钦斯基兄弟的领导方式和个性，不喜欢卡钦斯基兄弟引导的国家发展方向，他们支持与欧洲发展更为密切的关系。 因此，图斯克政府尚面临诸多挑战：首先，法律与公正党是第一大在野党，可能会阻碍政府改革立法的通过；其次，法律与公正党的总统仍在位，莱赫·卡钦斯基总统与图斯克在外交政策上的分歧已经暴露，如何弥合也是新政府面临的难题；再次，公民纲领党的执政伙伴波兰农民党也将其关切带到了政府中，尤其是2008年欧盟关于2020年温室气体排放目标的"负担分摊"以及欧盟就共同农业政策的审议中，波兰农民党将是强硬的谈判伙伴。在国内政策上，公民纲领党也需要与波兰农民党协调立场，执政联盟内的政策分歧对政府稳定性的影响尚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