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2775|回复: 2

[转帖]彭富春:漫游者说——我的自白

[复制链接]
扫一扫,手机访问本帖
发表于 2007-9-4 12:34: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波华资讯微信公众号
1、北京莫斯科柏林的风景   清晨我和朋友们来到了北京站。停放了北京—莫斯科国际列车的站台挤满了乘客和送行者,他们都在上下搬运东西,且大声地说话、吆喝。我和朋友们交谈几乎要扯着嗓子,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挤上了我所在的车厢。到了快开车时,搬运行李的活动停止了,但人声更加嘈杂。车上逐渐地可以听到一些女性的哭泣声了。这是一次远行,一场离别,人们要去从未曾去过的地方,也不知道何时能顺利地回到亲人的身边。这自然使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离别的哭声越来越大,在哭声中是亲友们的叮嘱:在外要多保重。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也生起一些感慨。但我和好友们都显得很安宁,没有那么情绪激动。在车轮开始滚动时,我和他们在窗口挥手告别。列车缓慢地离开了站台,他们的身影也远离了我的视野。   我所在的车厢里只有四个人,两男两女。我们相互打了招呼,并询问对方的情况,我们都是到莫斯科中转的。我去德国,一个来自北京的姑娘去匈牙利,另外来自温州的男女青年才二十岁,他们要去意大利。大家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东西或翻阅报刊。我的位置在下铺。我既没有什么东西好整理,也没有什么闲书好看,便把头转向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   随着列车的奔驰,北京逐渐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但往日的情景仍在眼前。我在北京曾生活数年之久,雄伟的天安门,宽阔的长安街……,这已是人们最自然想起的形象和语言。但是人们并没有清醒地意识到北京的新老生命在默默地抗挣。老北京日薄西山,新北京旭日东升。老北京是中国古老智慧的结果。无论是紫禁城,还是天坛、地坛、日坛和月坛,都贯穿着天人合一这一原则。但现在北京却塑造着另外的形象,那是立体交叉桥、豪华的五星级宾馆、耸立云端的办公大楼和千百栋看起来毫无差别的民用住宅。如果人们住在这高楼大厦,那么只能天不天、人不人。他上一种与中国古老的文化传统格格不入的典型的美国主义文化产物。但我们现代中国人不得不生存于这种东西方文化冲突的夹缝之中。   列车驰向了原野,穿行在塞北的群山峻岭中。北京淡去了,更远的武汉早就淡去了。我在北京和武汉的生活也成为了过去。这两个地方我留下了人生   历程的足迹,它们给予了我欢乐,也给予了我痛苦和悲伤。忘掉它吧,不要再去想它了。想一想未来,想一想火车最终驰向的地方,那遥远的哲人与诗人之乡。也许那里会有充满希望的日子,但也许只是幻想。未来我仍一无所知,它几乎就象透明的天空一样,什么也没有。意识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穿梭使我有些疲倦,我不愿再想什么了。还是看一看窗外的风景吧,它是我无言的伴侣,它安慰着我漫漫之旅中的寂寞之情。   列车进入了塞外,风景变得有些单调。草木生长得似乎很艰难,如同那些四肢发育不全的孩子的身体。所见之处都是裸露的黄土和岩石。空中弥漫着灰尘,它遮住了苍天的蓝色。窗外吹来的风有些凉意,它一下子使人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更生出一种荒凉之感。火车驰过了一道道山梁,跨过了一条条河流。这些地方我不想再看下去了,我希望火车尽快地越过它们。也许这些地方都不是飞禽走兽的栖息之处,如何能成为人的生存之所呢?   到了傍晚,我们来到中蒙边境。火车在中国一侧的城市二连浩特停了下来。我的耳朵已经听了一天的车轮发出的轰鸣声,现在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草原边城的寂静了。车停下不久,边防警察就来到我的车厢。他索取了我的护照,仔细查看照片和我本人是否相符。由于我当时戴着眼镜,可照片上却没有,于是警察有些怀疑,又叫我把眼镜取下来,端详了半天,才在我的护照上盖了一个边检的印章。他又问我带了多少美元,我如实作答。他还检查我带的黑色行李的箱包,看是否有走私文物的可能。等边警走后,我走下火车,舒展一下自己一天没有自由动弹的双腿双臂。因为中国铁路的路轨和蒙古、苏联的宽窄不一,所以火车在边境还要换轨,这样在车站就要停留相当长的时间。趁此我在站台吃了一点小吃,算是解决了晚餐。然后就在那里溜达,转来转去。这时虽然是晚八九点钟了,但这高原边城由于所处纬度较高,太阳还只是刚刚落了下去。西边天空的晚霞十分壮观,红的似火,黑的似墨,一幅豪迈景象。朦胧的夜色慢慢地笼罩在草原之上了。人们此时也如同眷鸟投林般回到自己的家了吧。突然就在站台附近的一栋建筑物响起乐队演奏的音乐,那是一首著名的西洋舞曲。这声音在草原的空中散发开来,显得特别地洪亮。也许一些男女们酒足饭饱之后正在舞池相拥,以度过这孤寂的高原之夜。我聆听这美好的音乐,回想那刚刚消失的黄昏景象,觉得有些怪异。那晚霞的颜色苍凉悲壮,似乎是死亡的一种症状,而这些欧美舞曲却是生命的欢乐和陶醉,它们极度地冲突和不和谐。但我想,可能也只有在生命的享乐中忘掉那荒芜寂寞的生存境遇吧。   火车终于开动了,但行驶不久就到中蒙边境的蒙古一端。列车又停了下来。上来几位蒙古的边警,他们也例行公事地检查护照,询问乘客的一些情况。这些蒙古人也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让我有些惊讶。很快火车又开始奔驰了。   带着轰鸣声的列车把我们带到了宽广辽阔的蒙古高原。湛蓝的天空使人想到死,去死就是融进那无限的蓝色之中。白云就在头上飘荡,仿佛举手就可以把它摘下来。不过可能马上就是一阵狂风、一场暴雨。蒙古高原不是戈壁滩就是草原。戈壁滩上荒无人烟,只有那石头凝固了所有的时光。绿色的草原上则充满了一片生机,时时可以看到白色的蒙古包。穿着蒙古长袍的骑手放牧着他们的牛羊。可能这些蒙古人过着和他们的祖先成吉思汗时代一样的生活方式,自然、原始、淳朴。虽然他们也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寄托于佛祖关心他们,拯救他们,但他们也有诸如自我、自由等现代意识吗?一个蒙古男人或女人所说的“爱”和“性”又是怎样区别呢?我实在感到茫然。人与人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   火车缓缓驶入乌兰巴托。人们可以看见一些居民楼和工厂,还可以看到马路上成群的牛羊在穿行。它好象是中国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火车终于停靠在乌兰巴托火车站。它不是封闭的而是开放的,从站台到候车室以及站前广场都是打通的。我们急不可耐地下了火车,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我一下车就感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牛羊味。但那里没有活的牛羊,也没有牛羊的制品。经过仔细搜索,我发现那股怪味就是站台边那些蒙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我来到了候车室里面,那里空气中的牛羊味更加强烈,仿佛房间的墙壁也吸满了这种味道。我有些想呕吐,便急忙走出候车室,回到站台,在那里散步。火车站周围很空阔,没有什么建筑物,也没有什么人。如果没有火车停在这里的话,那么难以想象这就是一个首都的火车站。与国内拥挤、嘈杂的火车站相比,人们在这里感受到的更多是宽松和宁静。   我们的火车继续向北行驶,抵达蒙古与苏联的边境。与在中蒙边境一样,首先在蒙古边境停留检查出关,然后在苏联边境停留检查进关。与前面不同的是,火车上出现了金发碧眼的俄罗斯男女。他们说着俄语,少数也能说些支离破碎的英语或德语,这样我们之间的交流大多靠手势语言以及面部表情。   火车行驶在西伯利亚平原,它发出的轰鸣声在原野里回荡。西伯利亚几乎是没有开发的处女地,它比蒙古高原更为宁静。火车的轰鸣声一方面打破了平原的无声,另一方面又显示了平原的宁谧。夏日的西伯利亚完全是绿色的海洋,到处都是松树林、白桦林以及无边的草地。上面一丛一丛、一片片的鲜花在风中自由自在地起舞。西伯利亚是一位美丽的俄罗斯处女,闪耀着生命力的气息与温馨,她期待着农夫对于大地般的爱情。   在西伯利亚平原行驶时,人已经感到有些单调。我呆在车厢里无事可做,身体和四肢长期躺卧已经有些发酸发胀。窗外的景色虽美丽,但美丽的景色太多了也变得不美丽了。我们开始有些寂寞无聊,便开始闲聊。那位去匈牙利的姑娘要到一家中国的私人公司打工,她带了几箱包的衣服和鞋帽之类,准备在那里交易出售,赚些差价。她说现在好多人在匈牙利淘金已经发了,她也想加入这个行列,并幻想自己能捞上一大把金子。去意大利的青年男女几乎什么也没有带。我有些不解,问为什么。他们说,这是为了便于在边境上行走。原来他们在温州交了一、二十万人民币给偷渡的蛇头,由蛇头把他们弄到意大利去。他们办了护照,并有到莫斯科的签证。等到了莫斯科站,便会有蛇头安排的人接他们。然后他们越过苏联与意大利之间的国家的边境,才能到达目的地。穿越边境的地方往往是山间的崎岖小路,蛇头已经告诉他们,越境至少要跑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因此必须轻装上阵。我问那位头还疼的姑娘跑得动吗,她说跑得动要跑,跑不动也要跑。她和那位男青年没有考上大学,在家没有什么前途。他们在意大利办餐馆的亲戚赚了不少钱,这样他们就铁定了投奔意大利。在我们闲聊时,车厢里也进来一个大汉。他手里拿着一大叠美钞,并用指头拨弄来,拨弄去,以显示他的财富。他说他到匈牙利去,自己在那儿办了一个公司。于是那北京来的姑娘很高兴遇到了一位同行者。他们马上就开始热乎起来,并以兄妹相称。他要小妹有事尽管找他,他大哥绝对愿意帮忙。   这种闲聊也极为乏味。每个人虽然去的地方不同,但大都是去一个很陌生的地方,而且要靠自己去闯,因此都有些忧心忡忡。大家心里也明白,这列车上的一周虽然漫长,但无法形成共同利益,也找不到相互帮助和支撑的支点,人最后还是要各走各的路。   我有些疲倦,便躺在卧铺上,拿起了德语口语手册翻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饿了。上火车以来,我主要靠方便面。一是食欲不振,不想吃东西。二是为了节约钱,不能随便把钱包弄空了。我在蒙古行驶的途中,虽去餐车吃了一顿饭,但几乎是硬着头皮把饭菜塞到肚子里去的。它的味道让我想起乌兰巴托车站在空中弥漫的牛羊臊味,因此我只好回头继续吃方便面。但现在我对方便面感到腻味了,同时也想品尝一下俄罗斯菜肴的味道。在吃晚饭时,我来到餐车。这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是带着北京口音的倒爷。我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俄罗斯的服务生来了,但他只会讲俄语,这让我有些犯难。我只好用英语点茶和牛肉。他听明白了,不久便送来了一份柠檬红茶和一份牛肉汤、两块抹好牛油的面包。茶杯是玻璃的,外带有银制的托架。红色的茶水加上黄色的柠檬,颜色很美。牛肉汤则盛在一个大碗中,在酱黄色的浓汤中可以看到一块块牛肉。面包很薄,黄色的牛油在两片之间清晰可见。我依次品尝了一下,觉得很好,这是我第一次吃西餐。吃完一算,才五美元,当时相当于三十元钱。走时我想着下一次还要来吃,并且要换一个花样。   火车到了贝加尔湖边。我经历了长途跋涉之后来到水边,如同一个在沙漠中饥渴的骆驼见到了泉水一样。它使我干枯的灵魂也变得湿润了。贝加尔湖一望无际,它蓝色的湖水与草原和天空的颜色相似,连在一起。黛色的湖水时时卷起雪白的波涛,使它成为一个流动的风景。在湖面上隐隐可以看到白色的船帆,也许那是渔船或其它船只。听说贝加尔湖盛产鱼子酱,可惜我在它边上也无法品尝了。湖边的草地上奔跑着牛羊,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苏武。传说他就是在这里牧羊,一个人远离家乡在这荒蛮之地度过了漫长的生命时光,想他当时是如何地艰辛、困苦、寂寞和悲伤啊。也许是那羊群给了他慰籍,也许是天空、草地和湖水成为了他的伴侣。他那思乡的愁水一定比这无边的贝加尔湖还要深沉。   离开了贝加尔湖,风景开始有所变化。在一群山脉映入视线之后,就是一条条由南向北奔腾不息的大河。没有人居住的自然之野慢慢被人们活动的场所所置换。它们是无垠的麦地,金黄色的麦子覆盖了原野,远处是隐隐可以看到的农舍。农夫显然是开着汽车来到田野的,有人正驾驶收割机在收麦子。他们的劳动是多么轻松啊。我想起我家乡的父老兄弟,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在骄阳下劳作,充满了艰辛和痛苦。中国南方的农民可能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人。越过了田野,火车也穿过一些小城镇。那里有一些由水泥构成的灰色建筑物,其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高耸入云的烟囱。透过窗口可以看到所有的院子和房子的大门几乎是一样的,它们的构图是一轮喷薄而出的半圆形太阳和它四射的光芒。苏联的专制思想把多元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单一的板块,一切都仿佛是从同一模型铸造而成。   火车开始在城市之间运行。在一些较大的城市车站,它就会停下来,这时旅客和站台上的俄罗斯人就活跃地交换东西。很多北京倒爷很有经验,随身大包小包的东西似乎都是为此时准备的。他们在窗口叫卖北京布鞋、皮夹克以及五星二锅头等,那些饱受生活用品匮乏的俄罗斯人便一拥而上,抢购商品。我亲眼看到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老汉买了一瓶二锅头一口就灌了下去,这使人不得不佩服其酒量和豪迈作风。一位倒爷讲,就凭自己带来的商品,在赚回成本之外,还可以赚回来去的火车票钱。不仅中国倒爷积极活动,而且很多俄罗斯倒爷也纷纷窜上了列车,挨家收购和出售商品,如望远镜、照相机、手表等。我没有什么可出售的,就一个人呆在车厢里。这时一位俄罗斯倒爷用极佳的汉语问我有没有什么可卖掉的,我说没有。但他就是不走,我只好把剩余的方便面、剪指甲的小剪刀,还有自己穿过的但不太喜欢的T恤衫统统卖给了他。他给了我一大把卢布,我想我可以用这到餐车吃饭了。列车开动时,北京倒爷们才把头和手从窗户外缩回来。车上的俄罗斯倒爷有的已下去了,有的还继续挨家串门。   由于有了这样的商品交换活动,车厢内的气氛开便热烈起来。人们走来走去,相互交流。这样我在同一车厢里认识了两位到德国的同行者,一位老太太,去美茵茨看望她的女儿;一位大学教师,去康斯坦斯作访问学者。有了同行者,我感到有些安慰,我们可以结伴同行相互帮助了。过了不久,我又认识了一位德国小伙子,他居然就是我要去的那所大学的法律系学生。他在暑假作了一次长途旅游,从法国地中海岸的港口出发,到达香港,然后坐火车到了广州、武汉、北京。我和他用德语作简单的交谈,他答应帮助我。这使不安的我变得有些踏实了,我想这真是天佑我也。   列车到达下一个城市停了下来。我和人们一起下车,到站台上享受俄罗斯这夏日明媚的阳光。站台上有一些小商贩出售当地的特产。我到一位老太太的摊前买了几根她自己泡制的酸黄瓜,一吃非常可口,和国内所腌制的泡菜的味道大不一样。正当我在品味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位女人的哭叫声,说被抢了。我一看,抢包者早就跑了。那女人哭诉着说,她手拿着褡裢,里面装有她的护照和美元,在人群中被抢走了。她说这可完了,她该怎么办呀!列车员和站台警察来了,但也无济于事,因为火车不可能停在那里等警察抓来抢劫犯,而且人们压根也不知道能否抓到他。这惊险的一幕提醒了我,要把护照藏在我的衣服里,以免让抢劫犯轻易得手。   我们在愤怒、失望、无奈和惊慌中上了车,大家都有些不安,生怕这样倒霉的事撞到自己。到了下一个车站,列车停下来。我没有下车,只是站在窗口看车上车下的商品交换。但在我的窗口前却有几个满脸黑灰的小孩朝我叫喊,我不知道他们在叫喊什么。旁边的人提醒我,他们问我有没有口香糖给他们吃。原来如此,我觉得他们很可怜,就找出几片口香糖扔了下去。顿时几个小孩乱作一团,争抢那份宝贝。自然力气大的抢倒了手,把口香糖的包装纸撕开,放在嘴里嚼了起来,看着我笑,流露出高兴的神情。而另外没有抢到的孩子仍向我喊着,带着乞求的眼神。我只好说没有,并用手势让他们走。   列车又到了下一个车站,这次我在车厢呆不住了,便下去了。刚一下去,我听到有人喊,车内有强盗。我们纷纷挤上车厢,一看出大事了,乘我们下车之机,俄罗斯小偷来到无人的车厢,把里面的箱包扔到了列车没有靠近站台一侧的铁轨上,随后他自己也跳下去,和在那里守侯的同伙搬起箱包逃之夭夭了。这又引来了列车员和警察,但也没有任何帮助。那丢失箱包的人只好在那里咒骂和悲叹。幸好他的护照和美元放在自己身上,安然无恙。列车员提醒大家能不下车最好不要下车,即便大家要下车,车厢里也必须要有人留守。我看了看自己的黑色箱包,舒了一口气。这俄罗斯土匪简直太猖獗了,比中国还厉害。看来苏联人是穷疯了,而中国改革的富国强民政策是走到了一条光明的道路上。   经过六天六夜,我们终于来到了莫斯科,如同一位在大海上航行的船员来到可以停泊的港口。我都不知道这六天六夜是如何度过的。如果火车现在还不停下来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包括我)可能都要疯了。我兴奋地下了火车,然后和另外两位去德国的同行者会合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准备联系购买从莫斯科到柏林的火车票。由于人很拥挤,我和那位德国大学生失去了联系。不管他了,我们三人乘莫斯科地铁去另外一个车站。这个地铁看起来远不如北京的地铁,它给人的印象是阴暗、杂乱,闹哄哄的。   我们来到另外一个车站,那是从莫斯科经过华沙到柏林的始发站。于是我们把箱包堆放在一起,让老太太看着,我和那位老师一起去售票窗口买火车票。一问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售票员说现在只能预售一个月以后的车票,这让我们有些犯难了。我想起卡罗曾给了我一个他莫斯科朋友的电话号码,便给这陌生人打电话,希望他能给我们帮忙。电话里我们用英语说了半天,他说要我们把护照给他送去,他才能给我们订票。这也需要一段时间,正好我们也可以参观一下莫斯科。但我们都觉得时间太长,便考虑是否有其它办法。正在张望时,一位俄罗斯人拿着两张去柏林的车票问我们要不要,我们欣喜若狂,一是太便宜了,二是太及时了。但同时我们也感到为难,这真是二桃杀三士。他们都不吱声,我便要他们俩先走,也许我马上就可以买到另外的票。于是他们俩便付钱拿到了票。虽然我这么做了,但我非常焦虑,也害怕单独一个人行动。这时又来了个俄罗斯人要卖票,也是十美元,我赶紧买了下来。等我仔细一看,是双人票,比那两位同行者的票早几个小时。那老太太知道了,说我们可以卖掉一张单人票。但我们没有时间在那儿兜售,这样我们就准备找一家旅馆过夜。   老太太手里有一个华人旅馆的电话号码,因此我们准备到这家旅店去。谁知一出火车站,一大群出租汽车司机围了上来,抢着要送我们,同时他们也争着要买我们腰间围的皮制褡裢。一位司机报价车费最低,十美元,这样我们上了他的车。车行驶时,居然有嘎啦的声音,我们都害怕这样的小车会散架了。车开到了莫斯科城边远的地方,到达了那华人旅馆。我们很快安顿下来,那屋子比较简陋,床是摇动的,马桶是漏水的。但价钱便宜,每晚五美元。之后我们去餐厅吃饭,那里有几个北京倒爷正在喝酒,俄罗斯姑娘招待着他们。我们来了,那女招待用很流利的汉语招呼我们。我们还是吃中餐,便点了鸡与鱼之类。那次我们吃得很饱。   第二天,我们考虑去红场看看,但旅店老板说那里很乱,经常有人闹事,人群中有暴徒和小偷,因此建议我们不要去。我们只好在红场周边转了转。在老远的地方,人们便可以看到那金光闪闪、圆球状的红场边的教堂顶端。它才是俄罗斯精神的真正象征,即由东正教的基督教思想所塑造的灵魂。俄罗斯大地深重的罪恶和苦难,它的哀伤和呻吟,它对救世主死而复活的热切期待,成为了十九世纪以来俄罗斯历史的主线,并主要表现在其伟大的艺术作品之中,最典型的是托尔斯泰和陀斯妥耶夫斯基作品中的基督教主题,即人的沉沦与拯救。与其古典建筑一样,莫斯科的现代建筑也极其高大宽广,但却是灰色、单调的。它当然与建筑艺术风马牛不相及,它只是赤裸裸的钢筋水泥的结合。路上俄罗斯人都显得焦虑不安,神色慌张。人们偶尔也能看到酒鬼醉醺醺的丑态。   在莫斯科停留了两夜,我们三人便来到莫斯科开往柏林的火车站。我先上了车,和他们分别,并说希望以后在德国再联系。我来到我所在的有四个铺位的小单间,里面正坐着一位俄罗斯姑娘。我进去和她打了一下招呼,用简单的德语交流。她说德国很好,她也想去。等过了几个车站,她便下车了。我一个人呆在车厢里,有些害怕。我在这不认识任何一个人,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万一有坏人进来,我该怎么办?想到此,一种极端的恐惧之情向我袭击而来。但我努力使自己镇静,我想上苍会保佑我的。同时我还可以叫来列车的乘务员,对付这些劫匪,也可以摆一下中国功夫的阵势吓唬他们。想到这,我就无所畏惧,不禁笑出声来。   列车在夜间到达苏联与波兰的边境,在苏联一侧停了下来。很快进来几个边防警察,看了我的护照与签证以后,还要打开我的箱包检查。他们翻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全部是换洗衣服便无声地离开了。火车启动了,不久到达苏波边界的波兰一侧,上来的边防警察与他们的苏联兄弟的做法如出一辙,弄得我都有些厌烦了。
发表于 2007-9-7 17:5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觉得写得很有意思哦~~~可惜没完。 本打算坐火车 从华沙回北京的,想体验一下,但我估计这路上.......*—*……*—%……¥够难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7-9-7 17:5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列车在夜间到达苏联与波兰的边境,在苏联一侧停了下来。很快进来几个边防警察,看了我的护照与签证以后,还要打开我的箱包检查。他们翻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全部是换洗衣服便无声地离开了。火车启动了,不久到达苏波边界的波兰一侧,上来的边防警察与他们的苏联兄弟的做法如出一辙,弄得我都有些厌烦了。  进入波兰之后,列车上的乘务员才开始查票。乘务员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俄罗斯中年妇女,她拉开我的小房间的门,查看我的车票,说我的目的地马上就要到了。我有些奇怪,告诉她我不是到波兰的某个城市,而是到德国的首都柏林。但她说车票上写的就是如此。原来我没有注意到我虽然乘坐的是从莫斯科到柏林的火车,但我的车票所标明的区间就是从莫斯科到华沙之前的一个城市。我怪罪自己疏忽,但向乘务员表示我愿意补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坚持说不行,我必须在那个小城市下车,然后自己再买票去柏林。我不理解她的脑袋为何如此僵化和固执,怎么她就不能给我补票了。为了感化她,我去她的乘务室,给她送了从国内带来的真丝手帕、风油精和清凉油,还把清凉油打开给她闻了一闻。说了好半天,她才收下我的东西。我说只要能补票,我还愿出十美元,说完我把十美元的钞票塞给了她,而她也没有拒绝。我想虽然多花十美元,但还是值得的,关键问题是保证一路顺风。   过了一个小时,两个青年乘务员来到了我的小房间。他们面带凶相,我一看情况不妙。他们手里拿着我送给女乘务员的礼物和十美元,要退还给我,并强调我一定要下车。不容分说,他们拽起我的箱包,丢出房间扔到两个车厢的结合部。我没有办法,只好收拾剩下的物品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在那里,这两个乘务员不再走,而是要我出示车票,问我从哪里买的。我说是一个俄罗斯人在火车站退我的,花了十美元。他们立刻说,这是黑市交易,在社会主义的苏联是违法的,是要坐牢的。我说请原谅,我实在不知道。然后他们话题一转,问我是不是很有钱,我说没有钱,我只是到德国读书去的。他们又问我为什么给那女乘务员钱,我说是为了补票。他们说从波兰华沙到柏林至少要一百美元。我知道他们的心思,便没有作声。他们又继续说如果我不想有麻烦的话,那么再给三十美元,共四十美元,作为补票的费用。我暗自算计了一下,虽然认为这是在敲诈,但也是坏的可能性之中最不坏的一种,于是我又给了他们三十美元。这两个乘务员喜笑颜开,让我继续乘车直到柏林,并帮我把箱包抬到我所在的房间。他们走后,我心里一直在痛恨这两个敲诈犯,又怪责那个死脑筋的女乘务员。女乘务员也许可以说是太恪守规则了,而那两个男乘务员又太阴险狡诈了。从莫斯科到柏林花了五十美元,总的来说还是便宜的。   列车终于抵达波德边境。在波兰一侧,其边防警察依然十分认真地检查护照、箱包。但在德国一侧,边防警察只是看了一下护照和签证,都没有检查其它东西。顺利地进入了德国边境,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现在离柏林只有几个小时了,我想德国应该是安全的。我离开小房间在走廊上转悠,突然仿佛从地里冒出来一样,那位德国大学生出现在我面前。我太高兴了,没想到我们俩又同坐一趟列车。他也很兴奋,说我们可以在柏林坐同一趟车去奥斯纳布吕克。   柏林终于到了。让我惊奇的是,柏林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同纽约一样摩天大楼比比皆是。它的建筑楼层一般都不高,但都建得很别致,每栋都有自己的风格。美国式的摩天大楼看起来虽然如同巨人般显得很壮丽,但它却有致人于死地的危险,即它把人从大地连根拔起,使人虽有漂亮的居室却深感无家可归。德国这种建筑,尤其是掩映在大片原始森林里的建筑给人的感觉却与大地密切相联。看来欧洲文明与美国文明虽密切相关,但它们却是不同的。如果说建筑是柏林固定的风景的话,那么穿梭于建筑之间的汽车长龙则是它流动的风景。到处可见奔驰、宝马和大众汽车,它们成为德国人的第二个住所。看来人制造了汽车,汽车也制造了人。我在想,这是一个技术化了的国度,它作为诗人、哲人之乡也许不能在其现实世界,而要在其精神世界中寻找。   我和那德国学生在车厢口相见,一起下车。我们到候车室等了几个小时,便坐上了去奥斯纳布吕克的列车。奥斯纳布吕克对一般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它的儿子,著名的小说家雷马克在《西线无战事》的开篇提到它的大名。我隐约记得是这样说的:火车从奥斯纳布吕克站台开出的时候……。现在我就要来到奥斯纳布吕克车站了。在奥斯纳布吕克,有一位海德格尔晚期弗莱堡的弟子,我想学的就是海德格尔思想。   到了奥斯纳布吕克车站,我就到达了十天十夜漫长列车旅行的目的地。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德国北部美丽的城市生活长达六年半之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我们

本版积分规则

办公地址|手机版|首页广告|关注微信|加入我们|合作伙伴|联系方式|民藏人|波兰华人资讯网

GMT+8, 2024-11-25 10:47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3 Comsenz Inc.

特别声明:本站提供网上自由讨论使用,所有个人言论仅代表网友本人观点,并不代表本论坛立场,本站不负任何法律责任转载本站内容请标明文章作者和出处! 网站地图:SITEMAP.XML

拒绝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在本网站发表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相抵触的言论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