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新图景的设想：经济和外交上的努力

高瞻远瞩

3个月前发生的波兰总统专机坠毁事件，使得原本平静的总统选举变得如此引人关注。波驻华大使馆的选民登记名单中，在北京的波兰人已有200人登记投票，在中国政法大学留学的波兰学生卡罗尔独自走进大使馆投票，这是他首次参加总统选举投票，他说，这是第一次但或许是最重要的一次。这次大选对以卡罗尔为代表的普通波兰民众而言，意义无疑是巨大的，因为与其说这次大选是在选举新的总统，不如说是在抉择波兰未来一年甚至更长时间的新图景。

　　7月4日，波兰总统大选结果最终揭晓：代总统、执政公民纲领党候选人布罗尼斯瓦夫·科莫罗夫斯基以微弱优势战胜已故总统莱赫·卡钦斯基的孪生兄长、前总理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波兰新的图景似乎即将展开。

　　2006年政治图景的重现？

　　2010年总统大选的落定，标志着总理唐纳德·图斯克领导的公民纲领党的获胜。即将成为新总统的科莫罗夫斯基在今后将与同党领导人、总理图斯克共同治理国家，这让人想起2006年波兰类似的政治图景：当年7月，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担任新总理，而时任总统的莱赫·卡钦斯基不仅是总理的孪生哥哥，两人也是所在政党法律与公正党的重要领导人。4年后，类似情景在图斯克与科莫罗夫斯基身上得到重现，这一方面对波兰政府政策的制定和执行来说是一大有利时机，但同时也蕴藏着一定风险。

　　2007年11月，公民纲领党领导人图斯克就任总理后，反对党领袖莱赫·卡钦斯基也就成为“跛脚鸭”总统，总理与总统分属两大竞争党派的状况造成的结果就是政府在制定、执行相关政策中常常遇到来自总统的反对甚至阻挠。莱赫·卡钦斯基屡次在外交事务上对图斯克表示不满，双方不合由来已久，甚至发展到争吵局面。典型事例就是两人就谁代表波兰参加欧盟峰会而争执不断。在图斯克禁止派政府专机送卡钦斯基赴布鲁塞尔参加欧盟会议的情况下，卡钦斯基则独自包机去了会议现场。

　　波兰民意调查机构去年进行的“总统、总理谁该拥有更多权力”的调查中，对总统、总理的支持比例形成五五开局面，这从侧面反映出一个事实：波兰尽管实行议会制政体，但是宪法相关规定以及民众态度，让总统在政府决策过程中成为不可忽视因素。站在这一角度来看，科莫罗夫斯基的获胜对图斯克政府来说是个利好消息。

　　但这也意味着国家政策的单一性以及平衡力量的缺失。仍然以2006年卡钦斯基政府时期的表现为例：总统和总理作为极端保守派的代表，国内方面，均倡导实行清除共产主义影响的“第四共和国”实验；国外方面，奉行强硬对抗俄罗斯、怀疑欧盟的民族主义路线。“保守、权威主义、民粹主义”成为当时卡钦斯基兄弟政权时期的关键词。但是，这种单一性政策的风险就是反对力量的集中和反对声音的积聚。在对上述政策的一片反对声中，持续了一年多的政府轰然下台。

　　对照此，有理由认为，这次图斯克所在政党候选人的获胜，并非都是益处，反而存在一定的政治风险。而怎样避免重蹈4年前卡钦斯基的覆辙，就需要总理和总统在关键问题上全面、慎重地考虑问题。

　　波兰新图景的设想

　　扫除了先前总统对自己政策进行掣肘的图斯克在国家新图景的设想上踌躇满志，他对新图景的设想包括两大领域：经济和外交上的努力。

　　经济领域，图斯克政府将致力于继续推行国内经济改革。尽快加入欧元区是政府新图景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根据欧盟规定，欧盟成员国申请加入欧元区必须在通货膨胀、政府财政状况、长期利率水平和汇率稳定程度以及国内立法与欧盟规则的协调一致性等方面符合严格的条件。为了跨过这些门槛，波兰经济方面的改革就成为必须。因此，图斯克经济方面的设想就是依托经济改革来增强波兰的经济力量，深化该国的市场化力度，加快步伐以达到早日迈入欧元区的梦想。

　　外交领域，巩固与美国的同盟关系、进一步融入欧盟、改善与俄罗斯关系是新图景的着重点。在对美国政策方面，依靠美国军事力量保障国家安全成为首要，而这种依靠的具体指向就是积极参与美国的反导计划。去年9月，奥巴马政府宣布放弃小布什时期的东欧反导计划，转而推出一项分阶段实施的反导系统部署方案。一个月后，在同美国副总统拜登对话中，图斯克称新反导体系对这一地区“非常必要”，波兰将积极参与其中。然而，与卡钦斯基过度亲美政策不同，对美新图景更强调务实性，即国家利益的现实获得。其实，早在2007年，图斯克竞选总理期间，就强调对美国政策的现实性，强烈主张波兰从伊拉克撤军，在其推动下，2008年10月，美国在伊拉克的重要盟友全面撤离。

　　即便是在与小布什政府谈判波美反导协议过程中，图斯克也注重波兰自身利益的获得，主张波应从美在其领土建立导弹防御基地中取得相应的“交易报酬”，即获得美国对其最大限度的安全保障，寻求美对波国防现代化的建设注入“资金”。具体地说，波希冀获得“爱国者PAC-3”型导弹和“战区高空区域防御”系统，并希望在若干年内从美国得到总额为200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在得到上述部分允诺后，图斯克才在反导协议书上签字。

　　融入欧盟是波兰新图景设想的关键一块。卡钦斯基总统对欧盟的怀疑以及民族化态度让图斯克融入欧盟的计划受到不同声音的干扰，波兰在《里斯本条约》签署过程中的艰难抉择让人们记忆深刻，也让不少波兰民众认为国家需要重新“回归欧洲”，而不是退化为边缘国家。推动欧盟一体化建设、塑造建设性的积极角色是融入欧盟的最佳形式。2011年下半年，波兰将成为欧盟轮值主席国，这为新图景的设想创造了客观条件，图斯克在早前的采访中也强调，在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波兰会继续推动欧盟一体化的进程，支持其它国家加入欧盟的意愿。

　　以“抗俄斗士”为形象的卡钦斯基最终在俄罗斯森林中“沉寂”之后，图斯克一贯主张的同俄对话政策也就有了润滑剂。波兰对俄关系新图景的设想似乎也就显得明朗了许多，蓝色而非红色的格调在大选后，或许将成为政府实施对俄政策的“流行色”。

　　理想与现实之间

　　初一看，大选后波兰的新图景仿佛即将顺利展开，但是任何图景在全面铺开前仅仅是理想的架构，图景是用来实现而不光是设想的。

　　先从新图景的经济方面来看，图斯克尽快加入欧元区的理想面临不少现实问题：首先就是波兰是否会出现为了尽快进入欧元区而让自身背负经济风险的可能。前央行行长斯克日佩克为代表的部分金融界专家就对波较早加入欧元区带来的风险表示担忧，对图斯克为尽快加入欧元区而削减财政赤字的做法表示不满，主张本国货币兹罗提保持稳定，认为政府为了跨过加入欧元区的门槛，于2012年如期把赤字占GDP的比率降至欧盟规定的3%之内的计划太过冒险。

　　并且，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尽快加入欧元区的主要支持者来自年轻人和城市居民，这些人对波兰加入欧元区期望较高，曾经也认同欧元区这块金字招牌，但是，希腊等国的债务危机，已让欧元区的无限美好成为过去式，在这些支持者的部分人眼中，国家加入欧元区的节奏加快，也许未必是福音，周围国家的惨痛经历已为教训。

　　值得注意的是，对尽快加入欧元区持反对态度的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选前的民调一直不高，却在第二轮投票中取得接近五成选票，这不能不说是部分民众对尽快跨入欧元区图景的担忧表现。

　　努力在处理与美国、俄罗斯关系上达到平衡是波兰新图景的又一要义，主张从阿富汗撤军、加强与俄对话是科莫罗夫斯基竞选中的部分口号，上述口号似乎是在美、俄间寻求平衡点，可是平衡并不代表能够平稳。即便波兰想描绘务实性的对美图景，也必须考虑到一个核心问题：是美国更需要波兰，还是相反？反导问题上，奥巴马放弃原来的反导计划，让罗马尼亚参与的做法已让波兰产生一种受抛弃感。因此，务实性在多大程度上可执行就成为现实问题。

　　与俄关系的图景面临的最现实问题则是如何应对俄罗斯咄咄逼人的天然气供应战略，国内天然气垄断巨头波兰石油和天然气公司2/3的天然气供应依赖俄方，光在去年，俄就向波出口了9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但从2008年开始，俄陆续提高天然气供应价格和削减输送量，双方在此问题上马拉松式的谈判无果而终，这让波兰在今年初遭遇严重的天然气供应问题。天气的寒冷也反过来加重了民众对俄长期存在的冰冷心态，对俄政策上的理想与现实也就成为新图景的一大窘境。

　　与前面的诸多现实相比，新图景短期内面临的最大现实是：图斯克所在政党能否在明年的议会选举中继续获胜，否则，波兰新图景的展开也就只存有一年的光阴。
南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