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人眼中的欧债危机生活

小飞侠

　肇始于希腊的欧洲债务危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远在东半球的中国也难以独善其身。

　　为了让新浪网友更多地了解此次欧洲债务危机，更深入地探寻危机背后的原因，新浪财经联合欧洲、北美和中国区记者6月初从希腊出发，亲历欧洲大陆，专访官员、学者和企业家，为您洞悉欧洲经济局势，全面解读欧洲债务危机，揭示危机出现的社会体制问题。



恩里克就在这样的房子住了10年。（图片来源：新浪财经 董航 摄）
　　董航 发自西班牙马德里

　　恩里克(Enrique)是西班牙卫生部下属的一家研究机构的雇员。最近他十分庆幸，因为他的工资很快就会比他的同事高5%。不久前，西班牙首相宣布应对金融危机的措施，从8月起，公务员的工资削减5%。而恩里克是属于合同制的雇员，因此他的工资不受到这次削减的影响。

　　Getafe, 中文翻译成赫塔菲， 一个在首都马德里南郊十几公里的卫星城。虽然有8万人口，却以一支骁勇善战的西甲球队而被中国球迷所知晓。事实上，在西班牙，8万人的小镇已经不算小了。不少类似于中国地级市的城市，还没有8万人口。

　　恩里克就居住在这个名不在经传的赫塔菲。十年前，恩里克从家乡萨拉曼卡(Salamanca)来这里负笈读书。

　　这些年来，他一直居住在同样的城市，租着同一套公寓，住着相同的房间，睡着同一张床。每天，恩里克也重复着一样的工作，过着一样的生活： 早上8点半准时开车上班，下午3点钟按时回家。而足球，酒吧和电视是他下班后永恒不变的主题。

　　初来西班牙的我不谙世事，曾与恩里克争论，他为什么不买房子。按我看来，如果10年前，恩里克购买了房子，现在房子的升值已经超过了他的十年工资总和。在过去二十年，收益于西班牙经济的快速增长，西班牙的房产价格和中国一样，涨了接近两倍，涨幅在发达国家中名列前茅。

　　恩里克却不以为然，他的理由始终是没钱。在他看来，买房是有钱人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已经32岁的他，甚至认为结婚也不一定买房。他说，他的父亲是一个普通人，而且家中有三兄妹，他父母不可能支持他买房的费用。况且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可能就不在马德里工作。买了房还得处理很多琐事，不如不买。

　　他举了一个例子，如果他是房东，就不太愿意将房子出租，因为很多房客不爱惜房子。如果他是二房东，就无所谓，对于房客的不爱惜，多少有些容忍。我不知道如何辩驳，只能将此归为文化上的差异。

　　恩里克上班的地方是西班牙卫生部，在马德里的北部Charmartin。恩里克每天需要驱车40分钟从位于南郊的赫塔菲来到北部的Charmatin. 让我奇怪的也是，既然是租房，为什么恩里克不租一套离单位近一些的房子呢。其实价格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对此，恩里克表示，多少年居住在赫塔菲，这里有自己的好朋友，这里有自己喜欢的酒吧，这里有自己熟悉的氛围，另外找房子也很麻烦。自己就是喜欢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

　　但是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正在受到冲击。长期的财政和贸易赤字，破灭的房地产泡沫，以及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都在威胁着这个古老的国家。从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以来，西班牙一直就在实施紧缩的财政政策。恩里克所在的机构也受到了影响。

　　在去年年底，恩里克迟迟没有得到续合同的通知。由于财政预算的减少，他所在的机构仅允许聘用5-6名编制外的人员，而在去年他们聘用了12名员工。潜在的下岗压力迫使恩里克连续地加班，这样能在领导面前留下好印象。在去年12月，恩里克每天都6点多钟才回到家。然而，这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几个星期后，恩里克突然提前了2个小时回到了家中。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那一天，恩里克幸运地得到了续约。于是这样，恩里克又能继续他那一成不变的日子。

　　虽然获得了续约，但是恩里克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因为金融危机还在继续，即使今年的饭碗有了着落，新一年的合同却仍然是一个未知数。然而恩里克却不怎么担心，即使失业，充足的失业金也能让他过上6个月的“带薪假期”，足够他找到另外一份工作。

　　这种失业金制度却带给了西班牙政府沉重的负担，据统计，西班牙的失业率超过了20%，位居欧元区之首。

　　恩里克开玩笑说，在诸多欧盟的强国中，这也许是西班牙唯一一个位于首位的经济指标。同时，西班牙的人口老龄化问题也凸显了出来。大量的退休和失业人口使得本来可以用于刺激经济增长的财政资金流向了失业和退休人员。

　　美国次贷危机不仅将美国的房产泡沫刺破，西班牙的房产泡沫也应声破灭。据西班牙国内媒体统计，失业人口中，大多数是建筑业工人和旅游业从业人员。缺乏工业的支持，成为西班牙心中的痛。恩里克以他自己的家乡萨拉曼卡举例，他称萨拉曼卡只有两样东西值得说：一是旅游业，二是一所大学。 他想了一下说：“现在可能还可以靠租房子给中国人。”

　　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原本不被人看好的中西贸易和南美洲贸易正在逐步走进人们的视野。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来到这个以纯正西班牙语而著名的小城。萨拉曼卡大学是西班牙最古老的大学，每年西班牙语水平考试DELE的试卷就是在这所大学出题。

　　恩里克称，以前萨拉曼卡都是欧美和日本的学生，现在中国学生却占到多数， 为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新鲜的活力。然而对于那座城市来说，更重要的是中国学生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消费和资金，加上在西班牙已有成就的华人华侨，中国元素正在成为西班牙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马力欧(Mario)是马德里官方语言学校的西班牙语教师。他正在考虑去马德里的中文学校学习中文，因为在他的班上，现在一半学生都是来自中国，而另一半来自波兰。在他看来，中文的用处要比波兰语更为有用。

　　他说，前几年，在西班牙学语言的大多是阿拉伯人，因此，为了更好的教学，他学会阿拉伯语。那时，中国人虽然来的比较多，但并不注重融入西班牙文化，学习的人不多。但是现在前往西班牙的中国人，都愿意学习西班牙语。这也是为什么班上学习西班牙语的人越来越多。事实上，不少中国人前往西班牙也确实就是为了学习西班牙语。中国经济的发展潜力和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所谓的发达国度。中国的白领也许比这里挣得更多。

　　不过马力欧和恩里克都不关心经济上的大道理。在恩里克看来，西班牙两个最大政党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西班牙目前的问题。但是他也并不关心这些问题。他正在想着如何为8月份的Girona海滩度假攒钱，这个是他们家的传统活动，持续了十多年了。至少现在，他们这个一成不变的活动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他说，在8月，那个漂亮海滩的通用语言是荷兰语和英语，因为有不少荷兰人和英国人前来度假。而同样由于众多的德国和英国游客，在西班牙美丽的地中海小岛伊维萨岛(Ibiza)或者加那利群岛上(Las Canarias)上，第一语言是德语，第二语言是英语，第三语言才是西班牙语。在那些风景如画的岛上，连路牌都是用德语或英语标识。大量的游客正是西班牙的经济支柱之一：旅游业已经成为了西班牙的第二大产业。

　　从这个方面来说，不得不说，加入欧元区使得西班牙受益不少，西班牙经济的黄金(1233.10,2.90,0.24%)时期正是在加入欧元区的前后。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加入欧元区是一件好事。桑德拉(Sandra)是巴塞罗那一所语言学校的老师，教授西班牙语。她就格外怀念使用欧元前的时期。那时候西班牙的货币叫做比赛塔(Peseta)。

　　她举例说：使用欧元前，去咖啡馆喝一杯咖啡一般就是100比赛塔，按照欧元兑换时期规定的固定汇率：1欧元兑换166.386比赛塔，应该相当于现在的0.8欧元。但是一夜醒来，当欧元取代比赛塔，咖啡的价格也变成了1欧元。一天之内，咖啡的价格上涨到前一天的160%。最近几年还在不停的上涨，不少咖啡馆的咖啡已经涨到了1.6欧元。而工资的涨幅却远远没有那么高。桑德拉认为，这就是加入欧元区的坏处。

　　今天是6月8日，就在十几天前，西班牙的首相萨帕特罗刚刚公布了为了减少财政赤字的新措施。公务员工资下降5%，并在2010年不再上调。同时退休金也不执行历年来每年向上浮动的政策。增值税将从16%上调至18%。

　　今天，西班牙各地都将举行公务员罢工来反对减薪加税的政策。恩里克也有不少同事参加。但是恩里克却表示他不会参加这次罢工，一来，由于他并不属于编制内人员，因此减薪和他关系不大。二来，如果参与罢工，当天的工资就会被扣除。因此，他选择坚持工作。他还希望能够攒下更多的钱去美丽的Girona海滩，过着他一成不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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