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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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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4 12:32: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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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年纪渐渐大了起来,记性也不知不觉的差了下去. 很多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却不能玲珑有致的描述出来, 整个大脑就像一台启动缓慢有气无力的快废旧的奔四, 长期以来没有好好整理,储存的数据正在不断的丢失, 作为一个奔四的缺乏保养的中年人, 恐怕也离废旧不远了.

常常疑惑那些老奸巨滑的人怎么可以保持那么好的状态, 虽然老话说”人老精,鬼老灵”, 但以我的经验, 年龄痴长只不过是一口酱缸中不断的添加一些重复的原料, 从里面捞出来的东西, 越来越不新鲜. 再精的鬼, 也是随着鬼历的增长而变得鬼把戏越来越玩不转了.

我的上一任老板却是一个逆流而动的老鬼, 说他是老鬼, 其一按国人六十岁退休规定,此公年届退休, 其二此人是犹太裔美国人, 按我们的说法, 长像此起彼伏的西方人都可称为鬼, 这可不单是广东省对老外的称呼, 我们的北方前辈也开口”美国鬼子”, 闭口”德国鬼子”, 这大约是说, 这些鼻尖眼凹发色混杂的洋人, 实在不像人子, 是鬼子. 至于日本鬼子, 虽说生的人样, 但却真真是”鬼子”, 因为他们样样跟鬼学,学好之后比鬼还厉害的欺负我们, 所以我们称他们”日本鬼子”, 以示轻蔑, 并从此将他们划为鬼方.

此公的脑力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 反而似乎弥老弥坚, 这么说吧, 如果你问他昨天刚摆放好的展览房中挂在墙上第九排第七行的是哪一款, 他会毫不迟疑的告诉你, 那是99年的款式, 18/0不锈钢锻造, 手柄上是两级台阶,侧边是三道斜条. 如果你还想知道这一款卖的如何, 他可以告诉你2001和2002年分别卖了多少套, 在可预测的下一年, 又将要卖多少.

就是这样一个犹太人, 让我在2002年踏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为以后的行文方便, 我们直呼这位老哥菲力克斯, 简称老飞. 我这一去, 无疑就是进了传说中的鬼方, 到那时前后左右里里外外都是鬼, 此鬼彼鬼如没有标识, 那我还能把这篇文章写清楚, 就真是活见鬼了.
美国之旅的前奏

2002年的夏天很热, 即使在天津, 白天的紫外线也很凶猛, 再加上空气中可疑的密度很高的悬浮物盖在头顶,  其气候的强悍程度并不逊于深圳, 当然相比起武汉天气的惨无人道, 天津又显得斯文很多.

我在武汉,深圳都住过相当长的时间, 都是酷热之地, 不同之处在于, 深圳的阳光很光明正大的倾泻在人的身上, 天空很蓝, 而武汉的阳光则是鬼鬼祟祟的穿过层层障碍游移过来, 天空很灰. 到了晚上, 深圳的温度因为海洋调节的原因会有下降, 而武汉的长江却与陆地同此凉热, 白天有多热, 晚上就有多热. 所以深圳没有人睡大街, 就算有, 那也多半是丐帮子弟. 而武汉的晚上却是大街小巷遍地竹床和躺椅, 在室内睡觉者非有六祖慧能的”非旗动,心动”的大觉悟不可. 然而明白”非天气热,心热”的智者不多, 智者都去了归元寺, 所以, 和尚们倒是在炎热的夏季也居室而卧的.

天津早晚的温差很大, 白天的炎热就如老舍先生在”骆驼祥子”里面提到的, 由上至下整个的象一面极大的火镜,每一条光都象火镜的焦点,晒得东西要发火, 而到了夜晚, 房间里至少是无需空调也睡得着觉的.

其实这时已是九月中旬了.  
  
白天接到一份总部邮件, 询问我的护照之事. 如没有, 要我马上去办. 我的户籍落在武汉, 而按照户籍规定, 护照须在户口所在地办理. 当天下午我就坐飞机回了武汉.
回到武汉, 我立刻两眼一摸黑, 从停薪停职离家出外讨生活起, 就已经和政府部门没有了任何接触, 幻想中, 自己已经是体制外的人,  世间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政府不来找你麻烦, 你也不要跟政府有何勾当, 印象中的政府中人都是黑口煞面, 一个个宛如黄世仁, 而我记忆中的两次和政府部门打交道, 在我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至今回想都恨恨不已.

而这次我不得不又回归体制和这帮人周旋了. 原因无他, 一是我想去美国看看, 二来如果这种事都办不好, 我这份工作只怕会不保, 因为我的鬼子雇主不会理解一个中国人在中国却办不了护照这个情况. 在他看来, 极有可能便是他的雇员一定是某时犯了事, 否则为何不敢去见政府?

第二天一早, 我就按照网上介绍的程序先去找社区管理处, 这个机构以前叫居民委员会, 为了适应发展社区的需要, 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管理处的办事员不是我想象中的老大妈, 而是一个中年妇女. 戴副眼睛, 看上去识文断字. 我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拿户口给他看, 又把身份证拿出来, 以证明户口本上的名字和身份证上一致. 这位妇女没有苦大仇深的表情, 这让我很感动, 但她也不微笑, 她仔细研究着身份证和户口本, 也不说, 也不问, 只是翻着看. 末了, 她说可以了, 让我下午再来, 因为主任上午不在.

我不明白既然她无权办这件事, 为何不事先说明, 而让我在那里站了老半天. 事实上, 管理处是有空椅子的, 但她既不请我坐, 我擅自坐下, 不仅不礼貌, 还挺害怕得罪官府.
争辩自无益处, 我只有收拾东西, 准备下午再来. 宝贵的半天就过去了. 这次回来仅请假两天, 后天一早, 我就要飞回天津.

下午还算顺利, 管理处主任也并无多话, 打量我数眼, 觉得还像良民, 便开具文件, 以证明我是该社区的人, 这样我就可以去下一站了. 看来我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并不足以证明我是本社区的人, 必须要管理部门签字确认, 我才是这个地方的人. 这多少有点奇怪.

下一站是派出所. 人很多, 熙熙攘攘的, 感觉到并没有威严之像. 我在那里枯站苦等, 盼着那位斜倚着的女办事员能和我说上话. 但前面的人太多, 每个人都说了很多话, 于是轮到我的时候, 办事员已经不想说话了. 忽然间, 门外涌进一大帮花姿招展的女人, 后面跟着数个便衣. 我之所以知道他们是便衣, 是因为他们看上去就像便衣。便衣中的一个叫道”小某, 过来帮忙, 今天扫黄抓的人太多, 我们人不够.” 这个小某即是这位轮到我她却不想讲话的女办事员.
我赶紧说我的事情很急, 不能把我晾在一边, 何况, 现在已经快5点了, 他们很快就下班, 我可不能等到明天.
女办事员忽然表现了她出色的幽默感, 她说没有那么快下班, 如果我愿意等, 她可以先去审完了那些女的(扫黄行动中落网者), 然后再来审我.
我是个枯燥的人, 理会不了这种幽默, 就再一次义正词严地请她先办我的事, 否则我就不走. 押着小姐们上楼的便衣头折回来看见我把办事员缠住了, 便问我有什么急事. 我告之情况, 他说让我明早过来, 因为今天办不了. 我问为什么, 他说管盖章的人今天请假, 要明天才会上班.

我缺乏和政府部门打交道的经验, 我分不清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我, 所以我就只好等到明天.

第二天一早, 我就来到派出所, 这回还是那个办事员, 她似乎对我没有一点印象, 完全不记得我昨天来过. 她问我去美国干什么, 有没有锻炼身体, 有没有练气功, 如果有, 是哪一种功法. 我一一作答, 幸运的是, 我是个懒人, 平时有了休息时间, 就是躺着一途, 哪有精力去锻炼身体, 所以也不会练什么气功了.

派出所的证明也开好了, 下一步就是出入境管理处。这回还比较顺利,顺利的填了《中国公民因私出国申请审批表》,照好照片,拿到回执, 然后就去公安局完成最后一步:先照相,拿上公安局所开的单据,到商业银行交款。然后回来拿回执,并4张用以签证的像片。 我当时以为去使馆非用公安局照的像片不可,所以谨慎保管,用小纸袋包好,再放入小胶袋中,再把它们紧紧藏在内衣口袋里,希望万无一失,谁知百密一疏,到头来还是在这几张像片上吃了不大不小一个亏。

还好,总算不需要改签机票,准时返回天津。

过了20天左右,护照寄到,这时已是将近10月中旬了。然后就打电话和美国驻北京大使馆预约时间。回复说是在三个星期之后安排预约,也就是说要到11月份了。在签证之前,还有一道必要的手续,就是到中信实业银行交上人民币830元(即100美金),领取交款证明和《非移民签证申请表》和《非译名签证补充信息表》。这830大元可不包退,只要你去面试,通过也罢,拒签也罢,这钱就得交,以我小民心态看来,这真是一件稳赚不赔的生意, 美国政府光靠这一项,每天都不知有多少进帐,要知道,占据全世界的美国使馆都从事着这种无本百利的生意,可不只驻中国使馆这一家。

在面试的前一天晚上我就从天津赶到北京,在预定的酒店住下,顶着寒风到外面吃了一些东西,就回房开始填写《非移民签证申请表》和《非移民签证补充信息表》。第一次填这种表,心情很紧张,生怕出错,更怕出错后的后果,因为我不知道出错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表中大多涉及的都是一些普通资料,如姓名,性别,年龄,身份证号等等,比较特别的有这么几项: 一是问此行的费用由谁承担,我想自己身上有从公司预领的美金1000元,似乎是该填本人承担此行的费用,但转而一想,我又不知道在美国的开销会多大,这1000美金是否够用,再说,这钱在我兜里,可并不是我自己的钱,还是填公司承担此行的费用吧。后来我才知道,如果填的是自己承担费用,那么身上携带的资金会被检验,具体的行程也要被审核,因为狡猾的美国人很不想非移民入境者因所带钱财不够用而非法打工,所以在这里埋伏了这一条。如果有人帮你出费用,那就另当别论,因为你因无钱而去打黑工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另外一条是问你是否有意在美国就业? 如果没有明确的雇主及相关手续(雇佣合同,劳工证),可千万不要填“是”,这会让你在移民官心目中的移民倾向大大提高。还有一项和这条近似,即是否有意在美国读书,答案也是一样的。最后是通篇大论的同一项下的六个问题,不管你的英语程度好不好,是否看懂了这些问题,你都必须填“否”,否则,你的麻烦就会大大的。这些问题是:
1. 你是否犯过案子,被捉过,被判刑,坐过牢?你是否贩过毒(这问题怪吓人的)?是否卖过淫,是否拉过皮条(令人尴尬的问题)?
2. 你有没有弄虚作假混进美国又被赶出来(看来弄虚作假也还是有机会进入美国的),你是否当过蛇头把人蛇弄进美国(谁要答“是”可真是头脑不清了)?
3. 你进入美国是否为了走私,颠覆政府或是搞搞恐怖主义(指望这种问题能够抓住坏人吗?)?你是否纳粹分子参加过纳粹屠杀,是否参加过种族灭绝行动(。。。。。)?
4. 你是否违反过签证的规定(这问题还比较正常)?
5. 你是否把美国公民在海外的子女的监护权抓在手里而不还给享有监护权的美国公民?(这一条是警告大家不要和美国人作对)你是否因为想逃税而放弃过美国国籍(还有这种事?)?
6. 你是否有传染病或精神病?你是否吸毒?是否吸毒上瘾?(这一条你自己回答吧)。

我查过中国签证申请表,里面见不到以上这么凶猛的问题,这可能是来中国的人都比较守法,而去美国的都是坏分子居多的缘故吧。

一气填完两份中英文表格,已是晚上11点多钟了,算一算时间,前后用了两个小时。该睡觉了,明天早上8:30要赶到使馆,可不能迟到。于是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按说工作了一天,再从天津奔波两个小时赶到北京,再用一个小时寻寻觅觅找到酒店,再冒着寒风去吃一顿我不热爱的北方食物,又殚精竭虑的填写那两份表格,应该很快睡着了,可我躺在床上心里不停悸动,总觉得有事没有做完。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翻身起来,再一次检查所有携带的文件:身份证,邀请函,工资证明,名片,工整填写的《非移民签证申请表》,《非移民签证附加信息表》,银行的交款证明,似乎并无遗漏。仔细翻检所填的申请表,赫然发现自己的照片没有贴上去,这下坏事了,我猛然记起我的照片没有带来,因为我把它留在天津了。
此时已近午夜,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情急之下,我唯一可做的就是马上回天津一趟。

穿好衣服出了酒店,看见服务员和保安都在打盹,本想叫醒他们帮我叫部车,但又想他们这个时候也不外乎在外面叫出租,不如我自己去叫吧。
对街处不远停 了一 辆出租车,一看就知道这伙计是在那里守株待兔,司机魁梧的身上裹着军大衣,一颗光着的脑袋从车窗伸出来,满面络腮胡子,一双吊睛虎眼瞄着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其实这时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北京的天黑的早,夜生活远不如南方丰富,大部分人都待在家里,除了必要讨生活的人之外,又有谁会在这寒风凛冽的街上闲逛呢?
我走近司机,告诉他我想去天津,然后再赶回北京。这老兄狐疑地望着我,心想这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预谋打劫。他的这种想法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得到了验证。
无论如何,500大洋总是有诱惑力的。与其在街上空等,不如为了500元一搏,司机在我开好价格后犹豫再三,终于决定让我上车。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刹那,我发现司机把右手边一根约小指粗的铁链紧了紧,我心里知道,他这是防我呢。
开了没一小会,司机就开始套我的话,哪里人,做什么生意,对北京熟不熟,怎么这么晚回天津。我知道最后一句是正经,所以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我说明天要签证,却忘了带照片,只好回去拿。我实在不想让他有什么顾虑以至把车开的东倒西歪,所以说的很坦诚。我不知道他相信不相信,但接下来的车开的没有那么犹豫了。

刚出北京城,上了京津高速,这位老兄忽然冒出一句话,他说他在北京讨生活不容易,家有老小,指望他一个人的收入,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家老小就全完了。我听了这话,心中对他仅有的一点畏惧之心荡然无存,反而生出藐视之意,这样一条汉子,却这么没有胆气,亏我刚才还一直害怕你在路上对我不利,却不曾想原来你怕我怕的更厉害,MD,我看上去是那种干惯剪径勾当的歹人吗?

进了天津,都午夜两点多钟了,街上路灯摇曳着,路上见不到一个人。我的司机朋友又开始紧张了,他说到了我的地盘,希望我照顾他,千万不要出事。然后又不停的问我该怎么走,天可怜见,我本就是路盲,任一个生地我如果不住上一年半载的,就根本摸不清东南西北。我在天津才待了一个多月,只知道公司在河西区,住处在小津河边,从公司去住处我识路,但从杨柳青过来怎么找到我的窝,我就傻眼了。司机在一边不停咶噪,每遇到交岔口都问,向左?向右?我真想左一耳光再右一耳光让他闭嘴。

深更半夜无处问人,只好两个人驾着车在偌大的天津城中东游西荡,要说这天津城的治安真的很好,要在南方,这个时候只能算傍晚,根本不能算午夜,因为各路牛鬼蛇神在此时是最为活跃的,便衣及联防也不闲着, 就好像一出大戏分成日夜各半场,全天都在上演着。天津的这出戏只有半场,演员们跟着太阳同进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全然不顾还有我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外乡人在那里苦苦地寻觅着回家之路。哪怕来个打劫的也好啊,在焦急的狼奔豕突两个多小时后,我的想法是:现在如果有人帮我指一条回家的明路,再多的钱我也愿意给。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在两个人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我们终于误打误撞的来到了小津河。

回到家,赶紧拿上照片马上下楼,那位司机老兄很怕我进去就不出来了,正焦急的伸出脑袋往这边看呢。
掉头,回北京。

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5点钟,回酒店很想迷糊一下,又一想如果醒不了怎么办?干脆再挺一挺吧,反正马上天亮了。

早上8:00整,来到美国驻北京大使馆。门口已经来了好多人,有正经等着进去办签证的,有帮助存包的,有帮查中文电码的,有帮填申请表的,有卖中信银行交款收据的,还有照相的。

我看到照相馆的拉客妹,忍不住问:“你们照的照片可以用吗?不是需要公安局指定的照相馆吗?”她告诉我,她们照的像片绝对可以用,如果是骗人,她们的照相馆也不敢开在大使馆边上。

想想也对,如果有签证者因为照片的原因而被拒签,这些附在大使馆周围的照相馆早就被人砸光了。

这样我才发现,我辛辛苦苦折腾一通宵原来都是白费,不用掏500大洋,不用忍受五个多小时的奔波,不用黑灯瞎火的在天津找寻住处,不用和司机相互提防,不用耽误了一晚上的好觉。这一切,原来只需30元就可以完全解决的。

大使馆每天的签证人数是400个,分4-5批次放入。门口有执枪军人检查护照和邀请函,进去大院后在拐角处又有军人重检一次,到了办公区域门前,还有一道岗哨。大使馆大院周遭用栏杆围起,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朝西方向是约4-5层高的民楼,从楼上望下来,大使馆大院一览无余,不知道这会不会给美国的外交官们带来不方便。
   
办公楼门口有两扇门,一进一出。进得门来,要先过安检门,跟机场安检差不多的设备。 同机场不同的是,出于安全考虑,任何人都不可以带手机,传呼机等入内,因为这些物品属于危险物品,即使不被制成炸弹,通过它们和外界互传信息,也是潜在的间谍工具。所以在进来使馆之前,要把手机传呼机等放入提包手袋,然后放存包处保管。
   
里面已经密密麻麻的横排竖行的站满了人。除了大厅左侧摆了几个凳子供老人和残疾人休息,其他人都只能站着排队等待叫号。到左侧的窗口把护照,邀请函,申请表,付款证明等所有资料交上,就可以拿到一张塑料色卡去寻找自己的组织了。这使馆不用1-400的号码排号,而用长约3公分宽约1公分半的有色塑料卡来编排队伍。卡的颜色有红,黄,兰,绿,橙等八种,拿到同一颜色塑卡的人站在同一队,红色队的全部队员面试完后,黄色队然后整队地往前挪,其他队也保持队形顺次跟上。共有8个面试窗口,但并不常常有8个移民官坐在窗口后。这次我见到有四个移民官,两个男性白人,一个金发美女,一个亚裔女人。两个男白人看上去不像好说话的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容僵硬,看上去都是那种不喜欢别人到他家串门的主。亚裔女长了一张东方脸,但一望即知不是在东方浸润过的,大陆人也好,台湾人也好,香港人也好,虽然在着装,发型,走路的姿势上彼此之间也有差异,但仍然不失东亚人的内涵,一种以中文为母语的种族的内涵。准确地描述这种内涵会很困难,但我们可以大约地说,从小在中文环境中长大的人,见到另一个在同样环境中生长的人,会自然的把对方视为同类,因为在两者之间,有一种文化的磁场;而一个在非中文环境中长大的人,即使他生了一张中国脸,但缺了中文的背景,也就没有了这种文化的磁场。

此时此刻,我和这位亚裔女士之间就全无这种中文磁场存在。因为她的表情,一点反映不出东方人的内涵,全然是一副西方人作派。
     
幸而不论何种民族何种文化,作为一个男性,对于美女总是不排斥的,美女作为一种超越文化和意识形态的产物,天然具有融合不同文明使世界趋于大同的威力。美女在容貌体态上因地域和人种的不同而有或西洋或东方或印度或波斯的区别,但美女一族的内涵却很容易描述出来,那就是,美女让人愉悦,让人晕眩,让人兴奋,让人情不自禁地要多看几眼。
   
于是我在两个多小时的等待中,一心期盼着我的面试官是那位笑厣如花的金发女郎。就算被拒签,能够如此近距离的观赏一位西洋美女,以前种种辛劳也不枉了。
   
移民官们发出平平的声音叫着护照上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上前接受审核。此时倒未必要讲很好的英文,因为移民官能够讲一些中文,并且程度还不错。 一个初次去美国的人一上来就大秀英文,如果没有很好的文件支持的话,很有可能被拒签,原因之一是你的英文虽好,但好不过移民官,这并不能帮助你在移民官面前得分,原因之二是你的英文比其他人强一些,这说明你如果去美国的话,比其他人更容易找到工作,也就更具有移民倾向了。这自然是一种不好的逻辑,但我有一个同事就是这样被打回来的。 这位先生天大英语系毕业,口音也甚纯正,又家有娇妻,不大可能移民,而且在公司工作两年,美国的邀请函也如假包换,按理是不应该拒签的,但没曾想移民官却因他的英文太溜而深疑此人去到美国后混迹某餐馆当伺应而大赚小费,晃荡几年后再把家小接去,无端端的给美国政府添麻烦,所以毫不留情的拒签,并且没有任何解释。惨的是,一旦有了拒签的记录,以后的签证会难度增加,这就好比一个人有了案底,总会让人犯嘀咕。后来这位老兄又去面试了两次,每次结果都一样,于是乎他再也不考虑去美国了。

同一个公司去签证的人数在两个以上,最好不要同时去签。和我同一队的有五个人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听他们讲要去和IBM合作开发一个项目,并且个个都有IBM的邀请函,其中有市场人员,开发人员,管理人员,工程人员,这样的组合看上去确实适合一个新项目的运作,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只有其中的一个管理人员和一个工程人员过了关,另三个被拒。推其原因,应该是美国人不习惯外国人呈团队形式进入美国,因为其中极可能有滥竽充数者,而且效率低下,一两个人的事情何至于要五六个人一起去干呢?

轮到我面试了。幸运的是,我的面试官就是那位让人赏心悦目的金发美女。

这位洋妹妹的中文不算太好,她只用汉语问一句我能不能说英文,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就转入英文了。我的资料很简单,所以她看了很短的时间,然后问我在哪工作,什么职务,公司销售什么产品,在北美有哪些品牌,我一一作答,接着她问我月薪多少,有没有收入证明。这让我有点紧张,因为其一我没有带收入证明,其二我犹豫是否应该将自己的收入说得高一些。犹豫了一秒钟我告诉移民官一个比我现有工资高一倍的数字,我想收入高些移民倾向自然就低些。就这么简单的问了几句,这位漂亮的移民官便签下一张条子,让我到最右侧窗口去取签证。

原来办签证这么简单。细想起来,签证如此顺利除了邀请函够分量之外,我长的这张爱国的中国脸也许是原因之一。

自始至终美女签证官都面带微笑,语调和语速都很均匀,这让我想起了办护照时面对的那些同胞。
踏上飞往纽约的班机

    第一次去美国是乘坐韩国ASIANA公司的航班。其实我很想坐中国航空公司的航班,因为可以直航,从北京起飞,到纽威克(NEWARK)降落,只需要13-14个小时,但中航的票很难求,需要等多几天。
   
韩国除了ASIANA外,还有一家大韩航空公司也到大陆拉客。这两家的票价都较低,因为乘客需飞首尔仁川机场转,航空公司可以根据搭机人数进行资源整合,这样单个的成本可以降低一些。事实上,这次我拿到的票价不到6千人民币。
   
美国西北航空和CONTINENTAL(大陆)航空就要贵得多,一般都在一万元人民币左右,并且也不是直航,从北京出发,需要在日本成田机场转,所以虽然有舱位,我也不会选择它。
   
首都机场真是一个巨无霸,候机大厅一望无涯。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较为齐全的各色人种,黑的白的棕的,包头巾穿长袍打赤脚板的应有尽有。有一家子印度人(我估计是)高高低低的聚拢在一起,老者银须垂在胸前,精瘦精瘦的拄一根拐杖,颇似传说中深山里的隐者,旁边是一肥硕的老大娘,一身灰色大长袍挂在身上,居然也可以看到曲线,委的是太肥了。旁边的大姑娘真的好看,身材细高,皮肤白晰,明眸善睐,鼻粮挺直。这妹妹也是一身长袍,却在身上晃荡着,看不请身体的曲线,但想必是玲珑曼妙的。不知道她和那个老大娘是否母女,如果是也不出奇,南亚人就是这么怪,女孩子年轻时一个个艳丽妖娆,一结婚生小孩子身材就严重变形,这就是我们在印度电影中见到大量美丽少女却少见中年美妇的原因。人种的基因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另外还有两个小男孩,约八九岁的样子,也是一身袍子裹住,但没包头巾。这么冷的天,这一家五口,居然个个都是光着脚板。
   
对于孤陋寡闻的我,这一家子确实让我觉得新鲜,所以此处记上一笔。

    从北京飞韩国只要两个小时。这相当于从北京开车去天津的时间,也就是说,我的朋友从天津来送我,在我上飞机之后,他开车回天津,在我到达仁川后,他还没有进天津城。现代交通及通讯的发达让时间和空间都大大缩减,这一方面体现着科技的进步,另外一方面,生存的压力也变得空前的大。以前需要一个月时间去做的事情,现在一天都不用,也就是说,现在的一天相当于以前的一个月,理论上来说,一年的工作量相当于以前的三十倍。就如行军打仗,旧时需要数年准备粮草,数月调动部队到战场,数个星期的战斗,一场稍具规模的战争才能完成,现在的物资调动,部队转移,战斗从打响第一枪到敌人缴械投降,都只是数小时的工夫,托科技进步之福,美军攻占巴格达,只需那些大兵们端着枪在吉普车上打个盹,然后下车揉揉眼睛,一座中东的城市,就变成了远在北美的世界霸主的曩中之物。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2:40:36 | 显示全部楼层
仁川机场比首都机场小得多,人气也不旺,全然没有首都机场的忙乱之像。候机大厅中摆着电视,里面不知名的歌手(我不认识,也许很知名)唱着韩文歌曲,音量放的很小,人们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整个大厅显得很安静。我到了任何机场,都有两件事必须要做,一是去洗手间,二是进吸烟室。仁川机场的洗手间很宽敞,也很干净,小便池是立式落地的,我去如厕的时候,见到一个工人坐在一个小便池边用清洗剂和抹布里里外外认真地刷洗着,很敬业的样子。我留意到他是用手直接拿着抹布擦洗(当然戴有胶手套),而没有使用任何辅助工具,如刷子之类。细究缘由,我估计是怕用刷子蘸清洗剂后一定要用水冲洗,那样水就会飞溅出来打湿周围地面,给如厕人员带来不方便。这自然是对乘客们一种体贴入微的关照,但对于这位洗厕员而言,会不会太委屈了?只不知他拿的报酬是否值得他去干这份活。
   
韩国和中国一样,烟民的数量绝对是庞大的,但首尔机场的吸烟室并不多。大约分布为从一个吸烟室到相邻的吸烟室需行走10分钟左右。每间吸烟室容积不算大,但稍大于上海蒲东机场和首都机场。通风系统还算好,里面不是太过烟雾弥漫。想起在飞机上一路十来个小时都不能吸烟,我就在吸烟室进了出,出了进,大抽特抽,生怕到时犯了瘾抵挡不住。在仁川机场候机的4个小时中,我活生生的吞下30支烟左右,几乎10分钟来一支。这是我特有的登机空虚症,不知道其他烟民朋友们是不是也有这种毛病。
    间或的到书店看上两眼,可惜大部分是韩文书籍,少部分英文书,中文书籍一本没有。一头抱怨机场忽略大陆乘客的需要,一头想国内机场书店也似乎没有韩文书卖,心里也就平衡了。
   
候机厅有几家餐厅,西式的敬谢不敏,韩式的不明所以,日本人的寿司倒是一目了然,所以要了一盘寿司,荤的素的加一起大约10个,再加一杯可乐,10美金左右。这个价格跟在国内似乎差不多。
   
终于等到登机了。波音757的载运量是300人,这一趟坐的很满,我要的靠走道位置,这样进出方便一些,也不会像靠窗和中间那样挤迫。空姐见到长了张东亚人面孔的首先讲韩文,如果见对方呆呆的反应则换成英语。机上韩国人居多,另有少量的欧美人,而这些欧美人中,有色人种又居多。大概富裕的白人阶层更愿意享受西北航空的地道美国式服务吧。
   
从首尔到NEWARK,中间要落经阿拉斯加安格列治(ANCHORAGE),大约飞行9个小时。此刻虽已入境,但并不办理入境手续,乘客需再停留一个小时左右,再重新登机飞往NEWARK。ANCHORAGE机场值得一提的是它的吸烟室够宽敞,一百多平方的空间,靠墙一圈真皮沙发,躺上去非常舒服,通风系统又好,免不得又喷云吐雾一番。
   
从ANCHORAGE到NEWARK,大约8个小时左右,再加上两地的4小时时差,我们是在阿拉斯加早上7点登机的,等飞到NEWWARK时,已是晚上7点钟了。
   
下了飞机,先要办入境手续,办完手续后才去提取行李。我排在较后面,在飞机上又没有填“入境登记表”,所以在入境口处有些踌躇。这时一个胖胖的穿制服的黑大姐过来看我不知所措,就顺手在柜台上拿了一张表,索要了我的护照就帮我填了起来。如果我自己填的话一定是工工整整一丝不苟,这位大姐用美国人特有的潇洒在表上鬼画符桃,片刻间填好,交给我让我到入境口办理。说实话我看不太懂表上填的什么,我自己是断不敢这样乱画的,但闸关的那位大鼻子毫不介意,他粗粗看了一下,然后对了我的护照,简单问了两句,显然是没有问题了,就从我填的表上沿分界线撕下小半截,写了个日期,然后用钉书机把撕下来的小片钉在我的护照上,再让我按了手模,并祝我愉快,放我进去了。说实话,整个过程我都觉得美国工作人员礼貌,有服务意识,并且效率很高,但按指模却让我很别扭。在我印象中,欠债的欠条或者认罪书上需要打制模,这两样我都没有干过,然则我一个好端端的良民在移民署看来竟是个潜在的破坏分子,一旦犯事,有指模作底,到时不由得你不承认。如果我的国家能像美国这么强大就好了,我盼着有一天美国人进我国,不单是要按指模,还得留下DNA。
   
好在按指模不是针对中国人的,所有外国的VISITORS都必须经过这一关,所以心里安慰自己一番,也就坦然了。
取出行李,来到门口,一眼就见到有人举着写有我尊姓的牌子。美国的出租车业务有很多种,这次来接我的叫LIMOUSINE,简称LIMO。LIMO的司机一定是正装的,打扮干净整洁,很有专业精神。看着仪表堂堂比我更有风度的司机过来帮我扛行李,我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因为不知道小费需要给多少。要知道,美国最贵的不是机械化生产出的任何产品,而是人工,在我来美国之前,就有人给我灌输不要随便使用美国人工服务的观念,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所有的事情都最好自己动手。所以我强烈要求自己扛行李,不要到时候为小费下不了台。司机也不勉强,他走在前面,领着我出大厅穿过两条车道,来到停车场。
   
黑色的福特车,真皮座椅,车身很大,感觉很舒服。司机把副驾座的椅位挪的很前,给坐在后排的我留出两腿伸缩的空间。后排沙发中间有一个挡板,不用时可以竖起,如果需要可以平放下来做扶手或者搁电脑办公。LIMO的顾客以商务人员居多,所以车内有笔纸等简单的办公用品。但我此刻无心办公,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从NEWARK机场到新泽西EATONTOWN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希望能够打个盹,让严重耗损的精神和体力能有少少恢复。

    奇怪的是,此时我应该是处于临界崩溃状态了,过去的将近20个小时里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似乎有睡过觉,又似乎一直没有入定。在飞机上一路坐过来,身体没有平躺过,这种状态下就算是睡着了,时间也不可能久,质量也不可能高。有几次梦到自己睡在家里的席梦司软床上,可最后都是因为有人一边戳我的脊梁骨一边击打我的尾椎而醒过来。采取坐姿,我的虎背熊腰都由一条脊梁骨支撑着,然后全上半身的重量又都压在尾椎上,时间一长,这几处不抗议才怪。在飞机上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脊背着陆,臀部悬空,然后把我的两腿垫得与水平面成30度角。
   
现在在车上如果我愿意,是可以尝试这个姿势的,但初来乍到,与司机不熟,不太好意思“挺尸”,所以一路还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但也无法睡得着。
   
开着车窗,享受着窗外的寒风,迷糊的大脑渐渐清醒起来。美国空气之清新无须任何测量仪器就可以感觉到。夜光中看着窗外,路旁全程都是高大茂密树林,树林间的空地上矗立的建筑件件都是精品,绝看不到国内常见的混乱和无序。道路非常平整,一路虽有高低起伏,但都很舒缓,坐在车里,一点颠簸都感觉不到。让国内驾车者“大吃一斤”的坑坑洼洼和断石残瓦在路上是见不到的,偶然可见的,是一些小动物的尸体。这些藏身树林的小松鼠和栖居溪边的野鸭往往会在横穿马路时被飞驰而过的车辆轧到,从而魂归天国。可怜的小家伙,留在家里多好,为什么一定要好奇外面的世界呢?
   
不过我们没有成为“凶手”。两个小时的平安驾驶后,我们到了新泽西EATONTOWN的SHERATON酒店。这家中文为“喜来登”的酒店国内有很多家,我从来没有住过,不过知道它的档次不低。

我让司机明天过来接我到公司,司机面露难色。在我坚持下,他和他的公司通话联系后,同意明天7:00AM过来酒店接我。后来我才知道,我服务的公司就在酒店的对面,横穿高速公路就是。而LIMO的收费和普通出租车不一样,它的起价就是50元,如果用普通出租车的话,只要4元就可以了。这也是司机不能爽快答应我的原因。很有职业道德。
   
酒店的餐厅打烊很早,我到达的时候已经没有东西吃了。好在房间中有免费的水果和饼干,将就吃一点压压饿,但对于被中式晚餐滋润了将近40年的我来说,水果加饼干对自己简直是虐待。早餐(自己的生理时钟显示的是早上10点)怎么都应该有吃点汤河粉或者油条什么的,有几个中国人会啃着冷冰冰的水果和嚼着干巴巴的饼干当早餐呢?希望明天一大早(正好是我的晚餐时间)能够吃到米饭配爆炒猪大肠加粉蒸肉。
   
挨到午夜两点多,好不容易勉强自己睡着了,但过不多久就又醒了过来。此时的美国时间对应的是大陆的下午,睡觉的感觉就如午睡一样,根本睡不长。 想出去走走,又两眼一抹黑,根本不辨东南西北,手头带的几本书在飞机上已经嚼的没有一点味道,又上不了网,对于中国美食的向往又时时折磨着我饥饿的胃,美国的第一夜,就在我六神无主的等待中,随着第一抹晨曦的到来,过去了。

第一次美国印象

    那位LIMO司机很准时,七点整已经等在门口了。 收拾东西,上车,横跨对面的高速公路,两分钟不到,就来到公司门口。

    这边的写字楼和城市中的高楼大厦不同,都是散布在高速公路边上,一般都是两三层的样子,一幢幢的隔的很开,视野很开阔。楼群一般也就四到五幢,半围起门前的一个大停车场,每个停车位都标有某某公司“RESERVATION”的字样,但互占停车位也很正常,因为空位实在很多,绝对可以保证每人一车,每车一位。周围的景观也当的起一个赞字,临高速公路面是茂密的林子,就如一道屏障把一切噪音都挡在林外,停车场周遭也有树丛帮助遮阳挡雨,建筑物背面有很大的草坪,中间空出路来作行人道,进出的车道两旁也全是高大枝繁的树木,那些树看上去都生长了数十年的样子。此时虽是严冬,枝叶却并不衰败,举目望去,依然是一片浅绿色。
   
司机把我领到地方就走了,这家伙今天的差事真轻松。此时还早,门禁系统还没有开,我又没有门禁钥匙,只好在门口等。早上没有进食,幻想中的爆炒猪大肠和粉蒸肉又指望不上,只好忍着饿。等到快8点的时候,有人进门,我跟着进去。

进得大堂,墙上有一块牌子写有驻楼公司的名字。共有三家公司在这个大楼中,一层一家,每层的使用面积大约有700平方米左右,显得很宽敞大气。乘电梯上去(三层也要电梯,真浪费),出电梯门,就进入公司了。
   
美国的工作时间普遍比较早,这与他们的作息时间有关。一般美国人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早早来到公司,早早回家,留多点时间和家人在一起是美国人生活的信条。规定的上下班时间是早8晚5,但有人8点不到就来公司,当然也就可以在5点以前离开公司。加班是自愿的,老板当然希望员工的工作时间长一些,但绝对不可以强迫加班。一旦工作量大了,员工就会抱怨,要求减低工作量,而老板往往也会妥协,这在中国似乎是不可能的。
   
前台小姐是个黑妹,蓬松的头发很像一个大鸟巢,眼影涂成白色,一双手在键盘上飞舞着,十个指夹盖上涂的五彩缤纷。她抬头望着我,对我笑着,很自然和开心的样子,这和我习惯见到的敷衍和商业的笑容很是不同。我于她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她于我亦然,但我却绝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笑的如此真诚。在此之后我见到的很多美国人都有这种真诚自然的笑容,不知为何我国人就不会这样笑呢?是不是几千年文化中富含的权谋和机变已经渗入我们的骨子里,而让我们的笑容携带了矜持,暧昧,嘲弄,勉强,尖酸,敷衍等内容而独独排挤掉了真诚?
   
黑妹问我找哪位,我告诉她,找菲力克斯。老板还没有到,我可以先去见JON,公司首席设计师和开发部总裁。
    JON是个身材高大满头白发的老头。我径直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时,他那银色的脑袋正埋在桌面上堆积得乱七八糟的图纸文件中。他站起来,同我握手的劲道很足,但看得到手上的皮肤很皱,并且有老人斑,看年纪大约快60岁了。
   
这是个热情开朗有幽默感的老头,待人和善,愿意帮助人。他看到我带给他的一箱设计图纸高兴地哈哈笑着,说他老了,电脑又不熟悉,有了这些“HARDCOPY”,他就不用在电脑里费力的查找资料了。然后问我住的还好,睡的好还,吃的还好,不停的嘘寒问暖,很像一个长期未见的慈祥的长辈。
   
正说着,门口过来一个人,身材矮胖,半秃着脑门子,橄榄型的脸面上刮的很光,项上的粗大黄金颈链从衬衣里跑出来,挂在胸前,外面套着一身米黄色的西服,尺寸明显偏大,没有系领带。

我没有见过菲力克斯,但我感觉到这家伙就是,因为他站在门口打量我的眼神明显像一个买家,一个对他订购的物品仔细审视的买家。他的面像显得阴沉和灰暗,似乎身心俱疲。然而他的额头却很亮,并且发亮的部位很集中,似乎收缩成一个点。这看上去很像我家里上世纪80年代初买的九寸黑白电视,开着开着,整个银屏就会慢慢往里收缩,周围的颜色越来越暗,最后在中间形成一个亮点,周围全黑。如果想继续看,就要关掉电视,用蒲扇扇上半个小时,等它凉下来,然后再启动,这时那个亮点还在,但会慢慢的暗下去,周围又会慢慢亮起来,最后亮度趋于一致。
   
后来我发现这个比喻非常恰当,这位老板脾气很大,当他火气上来时,额头就会变得很亮,整个脸越来越黑暗,退火后心情平复,脸上的颜色又慢慢变得一致。
   
我心中颇有畏惧感,因为菲力克斯的眼神中透出鹰的光芒,但我不能露怯,在来之前我就告诫自己,到了鬼方,不论妖魔鬼怪多么猖狂,自己一定要做到不卑不亢,有理有节,不要无畏惊慌,自乱阵脚。我掩饰自己的紧张,报之以和善温暖的微笑,但我知道我的笑容并不自然,很吃力的敷衍。
   
在来之前,天津OFFICE的老大KENNY帮菲力克斯买了一件外套,我带着它正好作为见面礼。为了让自己变得自然一些,我弯腰从行李箱中拿出衣服,递给菲力克斯,他接过去摊开来看了款式和颜色,似乎比较满意。然后他拿着衣服走了。

JON帮我安排了一间大厅中的格子,让我这一段时间在那办公。公司的格局是个大的U字型,靠墙的是一间间带木门的房间,这是给那些副总裁,经理,DIRECTOR等有职位的人使用的,普通职员则每人占据一间在U型大厅中用夹板和铝合金隔开半开放的格子,没有木门,有人从过道中经过的话,彼此可以看的见,如果不小心眼神对上了,一定要打招呼,否则很不礼貌。格子的面积很大,大约长3米半,宽1米半,够得上一个卫生间了。隔墙有一米七高,所以没有人会从隔墙顶部把头探近来俯视你。这也算一种隐私保护吧。

晚上JON带我出去吃饭。一般已婚美国人下班后都是直奔家里的,单身的倒是会常常到酒吧喝两杯,但对于不熟悉的人,他们是不会带着一起出去的。JON的家小在纽约长岛,他平时住在LONGBRANCH一套靠大西洋的公寓中,周四才回家,所以在新泽西工作的时间他都算一个单身汉。

JON问我是否喝酒,当然,喝多点晚上睡得好一些。然后问我吃中餐还是西餐,中餐,中餐多好,红烧猪大肠和粉蒸肉又袭上心头。但去过中国多次的JON告诉我,这里的中餐有两种,一种是廉价的外卖,这显然辜负JON的心意,一种是可以点菜的,但离这里最近的中餐馆需驾车40分钟。让一个初次见面的老外驾车40分钟去请我吃一餐饭显然不合适。我的胃对西餐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要不“撒西米”吧。周围有几家。

我们先去FRIDAY。这是一个极具美国风味的西餐吧,我记得在北京和上海有分店,但我没去过,深圳不知有没有。酒吧的布置错落有致,进得门来是狭窄的过道兼前堂,迎面是上着暗红色漆的实木屏风,没有雕花,也不搂空,站在前堂是看不见里面的吧台的。屏风左右各有一门,里面比外边要高出一个台阶。除东面墙外,靠南靠北两墙摆有桌椅,三两朋友可以向隅小坐,如果想独酌,角落里也是好地方。中间是一整圈吧台,供酒保耍保之用,酒客或站或坐,围在吧台外,或聊天或看吧台架上的电视,或闷饮。酒保接到定单并不直接倒酒给客人,酒瓶在手上一定要经过上抛下接,坐旋右转的程序,如果练得好,还可以右手下抛,酒瓶由右胯经背心越左肩再直落左手,然后左手下抛以相反的路径回到右手。这些动作和调酒倒酒毫无关系,只不过是凑个乐子,但沿革下来,这些小杂耍成了酒保的基本功,每个入行的人都要练的。我和JON在吧台边就看到一个女伺应拿着一个空酒瓶在那练坐抛右接的功夫。大陆的酒吧有了较多变化,虽然师承西方,但反映的文化却不同。西人酒保绝对不劝酒,不论客人喝多喝少,小费给与不给,爱待多久就待多久,而中国的酒保很喜欢帮客人倒酒,看见杯不满多半会帮忙加上,结果客人不续酒的话根本坐不踏实。西人开放,但无论男女酒保着装都很保守,都是一式朴实的T恤,大陆的酒保多为女性,服装多走性感路线。西人酒吧播放的音乐种类各有不同,但多半轻柔,即便金属乐的音量大小也以你可以听得见同时又不影响你和朋友说话为宜,大陆的酒吧其分贝之高绝对是震耳欲聋并兼有心脏起博器之功效,如果心脏不够坚强,肉喉的冲击波不够尖锐,耳朵的辨别力不够超群,你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这里可以喝到青岛,小瓶装的,4美金一瓶,但我更喜欢喝黑啤酒,听装,也是4美金一听。这种黑啤酒大陆都有卖,但这里的黑脾味道更醇厚,泡沫更丰富一些。问JON,他说是水源不同。想想也是,工艺配方一样,管理方式相同,生产出来的东西之所以有区别,其原因只能是水源不同。生活在中国一直以为衣食住行水平的提高即生活质量的提高,领略了美国的自然环境,才知道,优质的阳光空气和水,才是生活质量更重要的部分。

JON这种年纪的美国人不太喝啤酒,他要了一杯鸡尾酒,不同颜色的液体一层层地叠在扇形玻璃杯中,看上去很有技术含量。这种酒要贵一些,价格因调配方式的不同而有差异。想到JON喝完酒还要开车,我问他不怕警察找他麻烦吗?JON告诉我如果警察随便截停一辆正常行驶的汽车,那他是钱多了烧的,或是不想打这份工了,所以司机喝得再多,如果能够把车开的稳稳当当,不给警察和你打照面的机会,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但一旦不小心让警察给截停,而你气息吞吐之间酒精含量超标的话,那就麻烦大了,所以美国人开车很自觉。但法律约束并不是美国人规矩做事的唯一原因,长期的法律约束产生的副产品是,种种法律条文不仅在形式上规范着个人的行为,个人也因为对法律的理解而将其化为根深蒂固的一种生活方式,大家非常清楚,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是不能做的,之所以有些事不能做,不是因为法律规定了不能做,而是大家习惯了不去做,不做会很安全。

空腹喝酒不合国人的习惯,我喝了四听,肚子涨了起来,却不感到饱,相反脑垂体中对于美食的记忆更加强烈了,国人饮酒,是一定要有佳倄相佐的,有酒无倄固然喝不畅快,有倄无酒却是连倄都嚼的无趣。当然,不喝酒的人不归于此类,但我也没有见过谁把菜当饭吃,总要一口菜一口饭才吃的香的,这和就菜下酒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

此刻我就坐在JON的车上,带着对于日本烹饪技术的向往,一同前往离此不远的一家寿司店。在车上我想刚才可能是JON让我体会一下美国酒吧的气氛,到了正餐时才会真正的喝上几杯。

寿司店不大,越过门口柜台望进去,大堂一览无余。服务员都穿日式上衣,即斜开襟无钮浅黄色带花图案的那种,下身却是西裤皮鞋,感觉不像日本人。我在深圳一些日本店见过日籍服务员,个个点头哈腰的满腔热情,服务态度虽然有点夸张,但确实让人很受用,这家店的服务员却显得朴实,并无热情。大家说着英文,也判断不出是哪国人,等下再打听吧。

看看菜单,主食无非寿司,生鱼片和面条三类。菜式也少的可怜,以鱼类为主,蔬菜类为辅,肉食很少。这一点日本人和美国人很像,都是丁是丁,卯是卯,美国人要吃肉就牛排,要吃菜就沙拉,日本人也是荤素分明,很少搅合在一起。不同国人,我们的肉是用来吵蔬菜的,就算肥腻腻专为解馋之用的扣肉,也要和梅干菜放在一起蒸,很少只肉无蔬或只蔬无肉。就算炒青菜,也是用猪油炒的好吃。并且中国人烹饪以炒为主,辅之以蒸,炸,煎,焗,其用意是通过复杂的加工过程模糊各种材料的界限,造成似是而非的效果,而又能发挥各种材料的功效。日本人会煎,会煮,会焗,却不会炒,不知道是以前他们到中国来手艺没学全还是后来跟着西方转了向,因为美国人也是不会炒的。我们要了一船SUSHI和SASHIMI, 用西兰花和菜叶装饰, 层铺于木制小船上,看上去很精致, 但鱼片切的很厚, 和国内那些日本料理师傅比起来,刀功明显的差了一个档次. 不过酱油和WASABI还不错.

叫服务生过来, 问有没有酒, 回答说没有LICENSE, 所谓有肴无酒也. JON在边上解释说并非所有的餐厅都有酒牌的, 要先申请, 然后要等上若干天, 酒牌才会批下来. 还是在国内好, 不要说不卖酒的餐厅, 就是不卖酒的杂货铺满世界都找不出几家来.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JON要带我去FRIDAY灌上一通再来吃饭,原来他知道有这么个道理在里面.

服务生问我是不是韩国人, 也许是我的小眼睛单眼皮及大脸庞有点像电视中的韩国粗汉吧, 类似的提问以后在其他地方也出现过几次. 我告诉他我是中国人, 从大陆来的, 大陆的经济发展得这么好, 所以我回答的时候心情很好, 然后我问他是哪里人, 长的很像中国南方人, 是从福建来的吧. 他说自己祖上确是福建人,不过他自己是马来人, 福建话他可以听得懂,但普通话就有点困难. 福建话对我来说并不比爪哇语简单多少, 本来想从憋了一路的英语中跑到国语的怀抱中喘口气, 见到这个半同胞, 却还是要讲英文.

其实美国的中餐馆中打工的福建人为各省之最, 多半是先到者开了一家餐馆,然后雇工都是本村人, 或至少有七弯八绕的某些关系. 之所以还需要用一些外籍人士(非福建籍), 只因为店里的伙计因英文不过关而站不到前台, 久而久之, 这些躲在厨房中的移民或非法移民发现讲福建话就足够了, 他们几乎不用上街, 也不用和店外的人打交道, 于是在他们来到美国多年以后, 乡音依然不改, 英文不通依旧.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 所以老板还得另行雇佣英文讲的溜的非本乡人士.
   
    这家日本料理也是华人开的, 试想想, 日本人的工资收入列全球之冠, 他们实在没有必要远涉重洋跑到这里洗盘子挣几个小钱,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月入100美金之地区人民到了月入3000美金之美国, 立即拥有极大的生存和发展动力, 没有人会嫌苦嫌脏,或是回报不够, 反之收入较高地区的移民则期望值绝非餐馆打工的区区收入. 所以除非是很高档的日式料理店, 普通的百姓能吃的起的料理店都是中国人开的, 从老板到员工都没有日本人.

    之所以提到这一点, 是因为糊弄人的不伦不类的中餐馆为了迎合老外的口味把我们的烹饪文化肆意地糟蹋,而鱼目混珠假模假样的日本料理店却反而保持了日式烹饪的原貌,这就如北方人到广东憋着腔调讲白话其效果反不如四川人口音不改的来得好。

    JON去过中国大陆很多次,无数次的饭局把他培训成了一个中华料理的识髓知味的高手。西餐对他的吸引力绝对抵挡不了他对中餐馆的热爱,但在美国,他却是从来都不会光顾中餐馆的,其原因JON总结的很精辟:“IT’S FAKE”。

    吃完饭,又闲聊两句,JON送我回酒店。然后我们约好他明天一早过来接我.
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地转换电视频道, 却找不到自己中意的. 在美国除非自己付费, 能够免费收看的电视台几乎都是白璧无瑕的. 不可以色情, 不可以暴力, 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惊吓到观众, 如果在访谈节目中发现有不雅用语, 就会用刺耳的“滴滴”声盖住,听上去就像说话人的喉咙被短暂勒住一样感觉很不舒服. 美国电视的分级有7类, 其中第6级为“父母强烈警告”, 这个分级的节目只允许14岁以上观众观看,允许严重的暴力、有关性的场面,粗鲁粗俗的下流的语言、暗示性的对话(通常谈论性方面),以上几个方面包括当中一项或者几项的节目都属于这个分级。第7级就是著名的“成人节目”, 这个分级的节目只允许17岁以上观众观看,包括暴力的描写、性的活动描写、粗俗的下流的语言。在我翻来覆去的所有频道中, 这两级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允许播放的最严重的级别是第5级, 即“父母指导”,这个分级节目仅仅允许提供比较温和、少量的性方面对话和暴力。
    有些访谈节目或专题节目可能比较有趣, 但对于英文程度一般的我, 这些节目还是太难了, 百无聊赖之中, 我不禁万般想念起大陆或香港那些弱智无聊的肥皂剧来. 人一生中守在电视前的时间恐怕仅次于工作时间, 大好光阴就这样被肥皂剧吞噬, 想想就觉得悲哀, 但真到了这种大好光阴难以消耗的时候, 我才发现事情的真相是: 我有很多空闲时间, 我希望用空闲时间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电视吞噬了我的空闲时间, 我恨电视, 我后悔虚度光阴, 而当我有了不虚度光阴的客观条件, 我却渴盼这些光阴早点离开.

    早上7:50JON准时到酒店门口,  美国人的守时让人放心。然后和他一起到穿过高速公路来到公司,菲力克斯已经在那里了。

    我见到老飞时,他正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抬头看到我,他让我坐过去,把手里的草图拿给我看,这里摆展览架,这里放酒具,这里放刀具,这里放餐具,我坐在哪里,其他人坐哪里,他坐哪里,一副很耐心,很兴奋的样子。这里所说的酒具刀具餐具都是这家公司经营的产品,这一行虽然没有服装,制鞋,家电那样产值庞大引人注目,但在美国,却是培养中小企业的良好土壤,老飞就是靠这一行发家致富的。
   
这个西班牙犹太人30年前初来美国时,一句英语都不会讲,好在他太太SUSAN在美国有门路,把他介绍到一家贸易公司做业务,美国这个地方很怪,英语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如果你不懂英语也不要紧,能讲某种欧洲语言,生存下来完全没有一点难度。在美国有很多人都不会讲英语,上面提到的在中餐馆帮厨的华人,在工地上当小工的墨西哥人,在街头无所事事闲逛的黑人,都属于这一类。在中国或其他发展中国家,英语的重要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在美国,甚至我们可以说,在这些不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家,如果想有个好工作,英语是一个必要条件。老飞开头几年就在西班牙语圈子里混,后来英语讲溜了,也认识了几个大客户,就自立门户,当起老板来。

我想不出和老飞说什么,就在一旁傻坐着,听他唠叨。老飞的表达能力很强,也许是因为半路出家学的英语,他很清楚怎样讲述我们这些半吊子才能听得懂。在国内看电视中的英文节目,总有不明白的地方,和鬼佬交谈也常常申请复述,但此时老飞说的一切我都能听的很清楚,这让我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也许不会那么难过。

他描述完他对新写字楼的规划后,问我有什么意见。按照他的设计,开发部全部移到新写字楼,我一个人坐大厅,其他所有同事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样每个人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可以很容易找到我,而我在大厅中的座位,是和老飞隔墙而邻,他只要大声一吼,我就可以听见。我的意见是坐大厅没有关系,但如果在大厅的另一侧则更好,因为离老飞越远越好,但我不能说出来,所以我说我完全同意他的规划,并对这个完美的规划表达钦佩之情。

这种态度使老板很高兴,原来洋大人也是热爱马屁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原来不是老祖宗根据中国国情发明的绝学,而是老祖宗站在心理学的高度研究出的一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尖端技术。

    中午老飞带我出去吃饭,又是一家寿司店。不过这家是自助形式,避免了点菜之尴尬。待我坐定,他简单问问我的背景和经历,马上转到对天津办事处的评判上来。天津办事处写字楼里有10来号人,老飞一一问起。谁表现令他满意,谁表现有待提高,谁比较重要,谁可以随时炒掉,老飞其实心里一清二楚。之所以问我对他们的看法,完全是想知道我是否和他想的一致。因而谈到每个人,我都只讲最粗浅的认识,如是哪里人,在哪毕业等不涉及个人表现之类,然后听他的评述。言谈之中,我感觉他对整个办事处的表现并不满意,比如效率不高,管理不够条理,员工对产品的认识不够深刻,对于突发事件的处理不够果断。这些问题其实在任何公司都存在,并且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评判标准,关键是老板对于负责人是否满意。整个过程中老飞没有表扬任何一个人,似乎所有人都没有达到他的标准。然而按我的观察,大部分同事的表现虽然不算PROFESSIONAL,但都够得上敬业,他提出的这些要求也并非很高,但相对于他付出的工资,确是太高了。

    记得我当初读MBA的时候,在讨论和国际接轨的问题时,有个同学问:“我们的工资为何不能和国际接轨?”大鼻子老师愉快的回答道:“当然能,你去开口向老板要,老板给,就可以了。”在我工作的这个公司总部,起步工资总在4千美元左右,干多几年地位高了,月入7千美金并非难事,不知道其他公司的平均薪水多少,但我想这种水平应该就是美国白领的大致水平吧。而我们在天津的同事除开香港老大不算,经理级的不超过4500元人民币,初级文员起步价1000元人民币左右,这些人和美国同事相比,更勤力,更拼搏,更负责,更愿意承担额外的工作负荷,对于产品的认识也更全面,但薪资的差距却难以接轨。当然,某位同事可以在经过艰苦的努力之后,让自己在各方面都提升很多,英语说的和美国人一样好,以至自己认为可以享受和美国同事一样的待遇,那么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跟老板说:“给我4000美金一个月!”,如果这一幕上演的话,这位同事恐怕连原来的4000元人民币都无法从这个公司拿到,因为他不得不怀揣月入4千美金的梦想,踏上新的征程。
然而工资的差距并不给能力差距的人有生存的空间,老飞对大陆员工的要求之所以让人觉得太高,是相对于他付出的工资而言,比较他付给那帮美国员工的薪资,老飞对他们的要求简直就算低得不能再低了。这帮美国人简直就像垄断企业烧出来的瓷器,贵且不说,还不能打不能摔,功能又单一,可还不能不买。

    老飞的凭判标准简直就是美国政府的翻版,对西方一套,对东方另一套,对内一套,对外又是一套。

    一个个的拷问完之后,老飞突然说,如果把天津办公室关掉如何?他们每年用掉我这么多钱,如果请一个中间公司来管理大陆的业务,这笔佣金会少的多。

    这个犹太人果然有神鬼不测之机,我跟他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居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叫我如何接招?他是老板,这类事情本无须和我一个打工崽商量,他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当然不能回答OK或NO,因为两者都需要很深刻的分析和阐述,而以我目下对公司的了解,说不了三句就会前言不搭后语。所以我选择聆听老飞分析。

    果然,老飞看我不说话,他就掏出计算器,一项一项按给我看,总共人工多少,房租多少,出差费用多少,一年下来员工的生老病死花销多少,而现在一年的营业额多少,利润多少,如果保持这个利润,把投入从天津OFFICE换成中间公司,成本会降低多少。

    瞪着计算器上的数字,我不禁鄂然。这家公司在天津开办代表处是在1998年,如今4年下来,业务增长快速而稳定,并且还有上升的空间,老飞为什么在磨还没有卸的时候就杀驴呢?难道他和他的子公司真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境况吗?

    如果把大陆业务外包给某个中间公司,固然可以节约成本,但谁能保证这家公司完全受我们控制呢?他们难道不会在某一天和供应商们携起手来一致对外吗?再则,到哪里去找这么一家贮备着熟悉我们产品的人才的公司呢?我们的产品虽然简单,但要达到“专业”的水准,也不是件容易事。另外,如果有些定单做砸了,我们固然可以要求这家公司赔偿,可人家完全可以解除合同,因为中间公司做代理,绝对不会只代理一家进口商,他手头其他客户的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也未可知,到了此时,我们岂不是又要去找第二家?

老飞听完我的分析,脸上露出了笑意。显然他满意我的阐述。我所说的他未必没有考虑过,但这番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不谋而合的意味。这也许是犹太人对我的考验,也许是犹太人真的需要其他人的意见。不管怎样,我在美国的第一步算是迈出了。

困兽三个月
在SHARATON住了3天,也许是太贵了(125美金一晚),老板娘SUSAN过来找我说她帮我安排了另外一个酒店,有泳池,有炊具,有冰箱,有两台电视,客厅一台,卧室一台。当天我就CHECK OUT然后转入这家叫SUNRISE的酒店。酒店是SUITE式的,没有SHARATON豪华高档,但很平易近人。设施也不差,对于我这种打工仔来讲,已经很好了。所谓SUITE式酒店,除了字面意思“套房”酒店外,这种酒店的客户定位是在EATONTON附近短暂停留的家庭旅游者。价格会随着季节的不同有很大的波动。我入住的时候算旺季,房价是85美元一天,听说淡季时可以便宜到35美元一天。酒店房间内可以煮点简单的伙食,离最近的超市可以走路过去,只要10分钟就到。如果不想自己动手,好办,大堂里有很多外卖单,你可以抓一摞回房慢慢研究,游泳池很干净,大堂里的制冰机随时不限量供应冰块。对于工薪阶层和家庭旅游者,这种酒店是很有吸引力的。但这里对于我这个老外,一系列的麻烦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不断出现了。

头一个麻烦是交通问题。新泽西的公路网络很完善,但却几乎没有公共交通。说起来矛盾,但既然所有的人都有私家车,那还需要公共汽车干什么?美国人不管村还是镇都叫CITY,其实整个州在人口密集程度和商业发达程度上有资格相当于我国的县级市的CITY不超过五个。其他都是一些镇。如果在湖北,广东或是浙江一省之地只有区区五个市,那咱们的干部会少多少啊,咱们也不需要交那么多税来供养那些贪官污吏。但新泽西在这区区几个城市外,却并不是农村或是城乡结合部。事实上,新泽西不是一个农业地区,就算还有部分农民指着土地吃饭,但也不需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的农民实则是农场主,请的雇工也并非贫农,人家是农业工人,养老保险,人身保险等公司雇员享受的待遇这些雇工一概有。既然连帮佣的农民都是开车上班的,政府当然不必为我这个老外建设公共交通。同事也不可能天天来接我,所以唯一的交通办法是叫出租车。
在这里叫出租车可不是走到街上招手即停。这里的街其实都是高速或快速公路,不是我们热爱的熙熙攘攘的大街。不要说在路上见不到几辆出租,就算被你看到,就算他没有载客,他也不会停下来的。没有司机空车在高速公路上兜客吧。在新泽西,在路上跑的空出租车没有拒载的说法。
同事们都有车,如果头天预约而他们顺路,多半不会拒绝帮忙,但我明白没有人愿意当我的专职司机,所以只好想办法。
咨询过酒店前台小姐,拿了一个出租车公司电话号码,试着自己和车行联系,天可怜见,我那磕磕绊绊的英语本不流利,而这些没有出过远门的土老帽对我的中国口音又满腹疑惑,一通电话下来,用了十几分钟。接电话的小姐总算有耐心,硬着头皮听我翻来覆去的矫正口音,一个地址说了六七遍,总算明白了我现在在哪,打算去哪。其实对话内容很简单,对方会问我在哪里,几个人,打算去哪里。然后会告诉我多少钱,多长时间到。要说这美国人多半很土,世界各地的英语虽然只有一种,但口音实在是五花八门,出过国的美国佬还好,对于这些奇怪的口音都能明白,这些一辈子呆在本土的土老帽却容不得一丝的口音偏差,否则他就听不懂。这就象贵州大山里的人听不懂普通话一样,并不奇怪。
叫了出租后要耐心的等待。有时5分钟到,有时10分钟,有时等上一个小时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司机也极少本地人,他们也要找路。有一次我就碰到一个土尔其司机一家伙把我拉到往纽约的高速上狂奔,足足飙车半个小时我才发现方向不对,等到他找到正确的方位时,公司早上的例会都已经开完了。
跟司机的沟通也是一个大问题。上文谈到,美国的土老帽极多,但他那口音总算美国口音,这和我们在国内被密集轰炸的口音所去不远。可开出租车的哥们却不知从哪里学的英语,印度腔和泰国腔齐飞,孟加拉调共秘鲁调一色,不知道这些第三世界的阶级兄弟们怎么都混到美国开出租,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用他们那一口极具民族特色的英文和美国土帽们沟通的。
虽然麻烦,但交通问题总算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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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4 12:41:33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下来是吃饭。早餐是酒店免费供应的,中午有同事帮忙叫快餐,晚上就麻烦了。酒店没有餐厅,背后倒是有一家叫做MORGAN的运动餐厅,大厅左边是环形吧台,右边空旷处摆上两张撞球台,墙上满布大大小小的电视,在吸烟区的任何一个位置上都可以看到屏幕上的美式足球比赛。我不懂橄榄球,因而也不懂美国人为何对其狂热,所以坐下便是闷声吃饭。说是吃饭,其实都是一些汉堡热狗之类,辅以菜汤和蔬菜沙拉,勉强安慰肠胃,但无法欺骗舌上味蕾。离酒店15分钟脚程有一个小小MALL,MALL中有一家小小的中餐馆,但这些半路出家的假大厨也只会做一些甜不拉叽的快餐垃圾骗骗鬼佬,我吃它只觉得恶心。所以去了一次就不愿再去了。离酒店10公里左右的COUNTY中心MALL附近有一家中式BUFFET,这里的东西比较能入口,可以吃到米饭,中式蔬菜,海鲜,甚至还有烤肉。一个人的收费是17美元,加上小费(天知道吃自助餐怎么也要小费),大约20块美金就可以大快哚歙,但苦于没车,只好打的,来回的车费在14块左右,这样一来一顿较为满意的晚饭就要30多块,这在国内都可以请上三两好友小酢一餐了。
更多的是叫快餐。但快餐名快实慢,不论叫PIZZA还是意粉,不等个四五十分钟是闻不到饭香的(当然等他送到了也闻不到饭香),一方面这里烹调的效率和国内不能比,另外也没有哪个外卖仔会专门跑一个地方,他们喜欢攒多几个点再出发。如果在其他点出了问题,送达我处的时间就只好顺延,有次我叫了一个PIZZA,结果等了一个半小时,打电话去问,老板告诉我他的伙计在送其他两家的时候都走错地方了,这老板也够诚实的。等前胸贴厚背饿得胃痛的我见到外卖崽时,满腔怒火还得咽下,因为外卖仔完全可以裹胁食物而逃,并且小费不能不给,否则下次等得恐怕还要久。

相比较而言,我在国内简直就如生活在天堂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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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如意,但生存总算不成问题了。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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