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再嗅一口故乡的空气

高瞻远瞩

 编者按：本文作者李侃，1985年12月出生，17岁留学英国，目前在英国一所名校攻读博士学位。七年间，她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自己在异国的求学经历、生活琐事以及对生活的感悟，本网从今天开始陆续选登李侃的日记。

 

2002年9月7日；曼彻斯特；雨；15度左右；有风；有点冷

    昨天，是我在中国的最后一天。

    2002年的9月6日早上十点，我离开家乡南宁，开始人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旅程。

    爸爸说：“走出去，就是大人了”。

    我原以为一定会掉眼泪的他，在机场送别时，居然面带微笑，拒绝了我的眼泪。他默默地推开我，把我送到机场海关门口。

    跨过海关的那一刹那，我没有回头。我不知道那一刻，爸爸是不是和我一样不敢回头，任凭眼泪夺眶而出。

    依稀看见，在泪光中，姗姗和四叔在远处，不停挥手……

 

    离开家的孩子很慌张

    后来的几个小时，我开始精神恍惚。只要看到和爸爸身高相仿的中年男子，我就会不自觉地站起来，以为是他，是来找我的；只要听见男人的咳嗽，我就情不自禁地回头去找。想找到爸爸那已经花白的头发，和他经常穿的蓝色衬衫，还有那张总是摆出一副臭表情的脸。

    漫长，真的很漫长。我想，不是因为我思乡，也不是因为我难过，而是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香港机场的12个小时，伦敦机场的4个小时，还有飞机上的N个小时，都在折磨着我本来就已经很脆弱的神经，让我心烦而且不愿意去思考。

    我和同行的其他三人坐在香港机场候机厅，看着来来往往行色不同的人，他们的样貌、服饰，还有表情，都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慌张——只要是孩子，离开家，都应该会这样吧，他们都会不安，会想家，会克制自己，不让脸上表现出慌张。

    我最痛苦的事情是没有带手机出门，在任何地方打电话都成了非常麻烦的事。看着伍迪的家人和朋友，一次次给她电话，看着她每次和妈妈通完电话都泪流满面的脸。我明白，自己最焦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爱我的人。

    我告诉自己，我要打电话，我要让他们放心。在香港，无论是手机还是公用电话，给大陆打电话都非常麻烦。要先拨001，再拨中国区号86，还要加上南宁区号0771，接下来才能拨家里的号码。那长长一串的电话号码，我竟然能如此迅速地把它们背出来001867712******。

    在香港机场，我只能通过公用电话同家里联系，投了5块港币，电话通了。听着爸爸的声音，不到1分钟，电话就显示没有余额，自动挂断了。

    顾不上心中的恼火，只想着怎样能让家里人多了解我一点，就多一点点。

 

无辜的行李让我有点受伤  

    在香港机场等待的最后10分钟，我很忐忑。因为不久前机场工作人员告诉我，我的行李转机装卸时，行李牌不小心被弄丢了，行李需要我的确认。当时，所有的乘客都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等待起飞。而我，却不得不在机舱门口焦急地等待。

    行李终于拿来了。我站在飞机的云梯上向下看，灯光下，我那个银色的箱子闪烁着很特别的光芒，像一个抬头观望的孩子，满脸无辜和受伤的神情。

    我说：“Yes,That’s mine.”。

    再次办好行李托运手续后，我作为最后一名乘客，登上飞机。刚刚迈进机舱，舱门就开始关闭。看着它慢慢地向我压过来，属于香港的空气，慢慢地被压缩；门外香港的灯光一点点减少，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似曾相识的英国

    北京时间9月7日晚上将近10点的时候，飞机抵达英国的曼彻斯特。

    从香港到伦敦，飞机在天空中飞行了将近12个小时。飞机飞得不太高的时候，地面上的灯光星星点点，依稀可见。飞到伦敦上空时，我看到大片大片的灯光一直向远处延伸；一条条笔直的道路，两边整整齐齐的汽车，样式大小看起来都很一致的尖顶小房子，还有泰晤士河，不过，从飞机上往下看有点平淡无奇。

    不可否认，英国很美，但再美也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它只是我旅途中路过的一处景致，只是帮助我实现梦想的起点。

    到了Heathrow机场，一切都非常的顺利。报关，过境都得到了香港空姐的热情帮助。她们站在机舱出口处，如果需要任何帮助，走上前去询问，她们就会很贴心地带你去要去的地方。Heathrow机场很大，需要坐机场内的公交车才可以在几个航站楼之间转换。

    我从1号航站楼走到4号，大致用了20分钟，其中有10分钟就是靠公交车完成的。报关和入境手续其实都非常的简单。移民官都非常的客气，不会故意的刁难。只是大致询问一些很基本的问题，比如：刚才从哪里来的？去哪里读书？在英国的地址是什么等等。大部分的问题只要用YES或者是NO回答就可以了。但是，我觉得在任何时候，都最好表现得很有礼貌，要把SORRY, THANKS, AND EXCUSES ME挂在嘴边。

    在Heathrow机场等待4个小时后，我们登上了去曼彻斯特的飞机。与之前那一程比，这趟飞机实在是极其短暂。我们刚坐上飞机，满脸微笑的空姐就送来了热狗。热狗还没吃完，曼彻斯特就到了。从伦敦到曼彻斯特，一路上，天一直都是亮的，飞机飞得比较低。我能清楚地看到一路上可爱的房子，大片的森林，一层层的农田，和一个梦幻般的大农场。就像先前我和爸爸一起想象的一模一样。

 

 幸好没有碰到人贩

    坐在我旁边的哥哥也是中国人，他告诉我，从曼彻斯特市中心坐大巴到伦敦需要5个小时，30英镑的价格，其中29磅是保险费，只有1磅是车票钱。我默默地盘算着，等姗姗到伦敦以后，我去伦敦探望她只需要5个小时就足够了。

    不知不觉，我们到达曼彻斯特机场。机场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领取行李的时候，居然没有人检查，没有人在意我提走的行李到底是不是我的，连机票也不看。

    走出机场的时候，之前约定好来接我们的人还没有出现。同行的李易达和他们通话后，说10分钟后会有一辆蓝色的车来接我们。无奈，我们只好在曼彻斯特的冷风中继续等。不久以后，一个穿蓝色风衣的老太太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国男生向我们走来。中国男生直接核对我们的名字，然后利落地安排我和何川坐他们的车去住地。伍迪和李易达则继续等下一辆来接他们的蓝色车。坐在车上，我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是人贩子，还好，他们真的是来接我们的。

    何川被安排在住宿家庭里，说心里话，那个家庭是普通的平民家庭。单亲女主人是黑人，有着超标的大屁股，和4个都没超过16岁的孩子。我默默地为何川未来的处境担忧，如果换了是我，应该会找好房子尽快搬出去吧。而我，也没有比何川幸运到哪去，被安排在了一个除了地理位置比较优越以外，别无优点的学生公寓里。

    这篇日记就作为一路走来的点滴记录的开头吧。这一路走来，不算辛苦。到现在为止，没有特别想哭。至少，到今天，还没有真的流过泪。

来源：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