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休克疗法』给我们的启示

小飞侠

7月11日下午，我们参观了波兰克拉科夫省的首府，波兰的旧都克拉科夫的一个主要广场----中央广场。这个广场形成于1257年，是欧洲最大的中世纪广场之一。它见证了克拉科夫人以及波兰民族的历史变迁。波兰，除了有著名的奥斯维辛集中营之外，还有令人生畏的民族主义，最让人们惊奇的是波兰于1990年开始实行的『休克疗法』取得了较大的成功，是东欧国家转型过程中唯一避免了银行危机和外汇危机的国家。波兰同时也是苏维埃体制到民主制的转型中最为成功的国家之一。其他国家的各种活动，包括经济体制、政治体制改革，都是一面镜子，一面我们可以看清楚自己的镜子。在这个意义上，『休克疗法』的弊端纵然被很多人诟病，但依然不能否定它的积极意义。

何为『休克疗法』？讨论的人对『休克疗法』的理解都不尽相同，但由于总体上说『休克疗法』是一剂苦药，是要付出较大代价的，因此很多人纯粹是为了批判而批判，忽略是批判中最重要的原则，标准明确和概念清晰。由于目前大家对『休克疗法』定义没有具体的标准，因此『休克疗法』可能在一系列的批评声中『蒙冤含曲』。正如那浩劫十年中，许多人在没弄清楚什么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了达到打击的目的而开始批判。

德国学者一般认为『休克疗法』理解成货币和财政双紧缩。而前波兰财政部长科沃德科却从私有化的角度认为只有东德搞的才算是『休克疗法』，波兰等东欧国家没有实行。这位被人称为『学者』等多重身份的前波兰第一副总理、财政部长，同时被波兰人成为波兰改革总设计师科沃德科（如邓小平在中国改革开放中的角色）在他的著作《从休克到治疗》一书中认为，波兰的相对成就并不是『休克疗法』的成功，恰恰是抛弃『休克疗法』的成功。书中说到，1989年至1992年，波兰也曾实行『休克疗法』，其结果是生产大幅度下降，通货恶性膨胀，此后（1994年-1997年科沃德科在波兰决策层上大显身手）波兰开始反思并抛弃『休克疗法』，实行渐进但又综合而坚定的改革，对政府的作用进行重新定位，仔细设计新的法律和制度，经济才有了缓慢的回升。

『休克疗法』本来是属于医学术语，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被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引入经济领域。经济领域的『休克疗法』包涵开放价格和货币管制，取消补贴，实行贸易自由化这等金融和财政政策，通常还包括大规模的国有财产私有化。一些『休克疗法』的支持者认为智利在1975年实行弗里德曼的自由市场制度改革也是『休克疗法』。而国内有些学者则认为，『休克疗法』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休克疗法』的目的是追求经济稳定，但不涉及到意识形态，但广义『休克疗法』则追求经济改造（众所周知的建国初期社会主义三大改造就是经济改造，大规模的国有化就是所有制的变革）。其实『休克疗法』是否包含国有部门私有化的措施，就看阐述者如何定义『休克疗法』，同时，国有部门的私有化进程通常都是渐进式的，原因是企业的重组和设立、人们技能的转变、法律体系的建立、政策有效执行的机制的建立都需要较长的时间。此外，无论是『休克疗法』还是或称之为『保守疗法』的渐进式改革方式的目的都是为了经济的稳定发展，在内容方面两者的区别细微，但改革的顺序和力度方面去大相径庭。

上个世纪90年代，萨克斯认为，在东欧、前苏联和拉丁美洲等经济陷入死气沉沉的国家和地区，摆脱『懒洋洋』的经济需要运用『休克疗法』----放弃价格管制、补贴，变卖国有资产和汇率自由浮动。由于严厉、激进的财政金融措施、快速的私有化以及价格贸易货币突然松绑，给经济非常大的冲击，会出现『国民生产总值、工业产值大幅和购买力大幅下滑，企业大量破产、失业率剧增』的经济『休克状态』。但是实行了『休克疗法』的一些国家却在经济触底之后强势反弹，取得了一系列的经济发展成就，如波兰取得了能与欧盟其他国家并肩的经济发展。同时，俄罗斯同样实行『休克疗法』却以失败告终，经济损失相当于美国和西欧在20世纪初30年代的经济危机中的两倍，从此俄罗斯就与『超级大国』无缘。

为什么『休克疗法』在波兰、玻利维亚以及一些拉美国家获得较大的成功，而在俄罗斯却遭遇失败呢？同时，『休克疗法』又能给我们正在面临的经济政治改革什么样的启示呢？

现在很难确定，俄罗斯经济严重衰退是不是由于苏联解体或政策突然变化，或两者皆有造成的。但萨克斯将俄罗斯的『治疗』失败归咎于俄罗斯政府一意孤行，不考虑作为政府经济顾问的他的建议，也不将他的政策建议实际推行。

对于一国的经济，无论是激进的还是温和的改革方案都不是灵丹妙药，关键是改革方案的逻辑思想能不能贯彻到底，能不能保持应有的章法，最不可取的行为不是一意孤行，而是忽左忽右。俄罗斯的『治疗』失败就在于叶利钦与议会之间的拉锯----前者坚决推行，后者却推翻了预算。而对于波兰，从1990年经济开始『休克』，举国大罢工，民众已经开始对『休克疗法』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也正是在这样的舆论和民意中，以反对『休克疗法』的工人代言人的瓦文萨上台后，却依然坚持推行了『休克疗法』----稳定化、自由化和私有化。最终带着波兰走出了最艰难的困境。

波兰有着其他东欧国家特别是俄罗斯不具有的最大优势，也决定了他在『休克疗法』这套经济改革措施下成功转型的最根本原因是波兰已经有了一定的市场经济实践基础。波兰在1970年后实行『现实社会主义』制度，其中对经济进行过全面而深刻的改革，包括企图突破苏联计划经济模式而引进了市场机制。改革虽然最后在苏联的强大政治压力下夭折，但这奠定了国内的经济自由化氛围，同时也有了较为有意的尝试，更激发了波兰民族身上的独立性。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波兰的国有资产稳步、逐渐实行私有化和培养私营经济的主力军作用----在培植私营经济作为经济提升点的同时逐渐将国有部门私有化。

不可否认的是，『休克疗法』其实是一套紧缩政策，能够遏制通货膨胀，但是他无法创造出经济稳定发展的机制出来，只能提供经济体制发展的起点，这是整个社会经济改革的第一阶段----稳定化（不管是什么社会，姓资还是姓社的都要保证稳定）。当『休克疗法』制造出短暂的平衡之后，必须要马上推出维持平衡的经济机制。而通常情况下，维持平衡的手段是『看得见的手』----行政性计划机制，和『看不见的手』----市场机制。这是整个经济社会改革的第二阶段----运用市场经济促进自由化。当市场的开放和自由化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如果产权结构这个制度的最核心部分不进行落实，那经济改革的全盘棋就前功尽弃。从回到文章开头关于『休克疗法』的定义之争中，波兰前财政部长说抛弃了『休克疗法』而推行渐进改革（私有化改革）其实恰好是广义的『休克疗法』的应有之义。波兰私有计划在波兰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下一波三折，经过8年的『抗战』才迈出实质的一步。

参考波兰当时的国情和他们的『休克疗法』经济改造过程，反观我国现在在经济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瓶颈以及最根本的原因，就可以发现我们的经济走到哪一步了，积累了多少基础，该实行怎样的改革了。正如观察家指出的那样，我们国家的经济高速发展主要是由国家行政投资带动的，民营经济形成的经济规模还远远不及大型国有企业；社会主要的就业是由民营经济带动；经济社会中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市场机制，但价格管制以及贸易限制依然严重；在『稳定压倒一切』的政策指引下，改革步伐一直不能打开等所有迹象表明我们实现了稳定化，但以后继续发展的动力从何而来却无从得知。没有经过自由化的实行市场经济仅仅是一个口号，产权制度还停留在苏联模式实行的市场经济只不过是计划经济的另外一种『变种』。

来源：搜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