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社会中流行的骗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史无前例。一言以蔽之,泛滥成灾、祸国殃民。撮其要者,概有如下几种:
1.赌骗
所谓赌骗,是指设赌局诓骗钱财。这是非常流行的一种骗术,受骗者大多是迷恋赌博、幻想靠赌博发财的瘾君子。骗子正是抓住赌徒以小赢大的侥幸心态,诱使赌徒上钩,在浑然不觉中堕其骗术之中,亏赔钱财。
联手骗财是赌骗行家惯用的手法。具体办法是:几个赌徒事先串通一气,讲好作弊的规矩,届时依计而行。如嘴上说“吃”、“碰”、“杠”,就代表“条”、“万 ”、“筒”。说“摸”,是指“一四七”;说“快”,是指“二五八”;说“快点摸”,是指“三六九”。言者似乎无心,听者确实有意,只有受骗者稀里糊涂,蒙在鼓里。骗子或者用特定的手姿、表情暗送“情报”,相互对牌,使受骗者难以成局,只有输钱的份儿。骗子将赌具作假,也是赌骗的常规技法。例如,把一颗骰子掏空,灌入水银或嵌入金属。当骰子掷出后旋转未停之时,骗子眼明手快,看准是自己需要的点子,立即在桌上拍一下,灌有水银或嵌有金属的骰子因其重量下沉而马上停住。行内人士称此骗术叫“使骰法”。
换牌,也是骗子在赌博中经常使用的招术。先藏一张或几张牌在衣袖中,配牌时神不知鬼不觉拿出所藏之牌,迅速凑成一副好牌赢钱。使用该骗术的骗子手,必须异常精明,手快眼快,同时还能以各种方式如打趣、讲闲话、哼歌、假笑、吸烟等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达到移花接木的效果。
还有一种利用广告诱骗赌徒的方法。据戈春源著《赌博史》(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称,民国年间,在上海的街巷墙上,常可瞧见“传授包赢不输法”的广告。这类广告对酷爱赌博的人有莫大的吸引力,因为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本山人体上天好生之德,拟传授包赢不输法以救贫……一经授与,保证不输,若输丝毫,以一赔十。
信誓旦旦,好不诱人!此“山人”为了取“信”于众人,专门在银行存有二千元保证金,另委托律师担保。于是,报名者十分踊跃,超过千人。报名者须交报名费十元,以及脱冠二寸半身相片一张,装模作样,如同真的一般。这位“山人”传授秘法之时,身穿道袍,俨然天上神仙下凡。他告诉人们:秘法已包在纸中,天机不可泄漏,现在不能偷窥,否则前功尽弃。必须回家之后,将它放置案上,双膝跪地,行八拜之礼,方能打开一瞧。依此秘法行事,保管在赌场上只赢不输、百战百胜。结果,众赌徒小心翼翼拿回家去,最后拆开一看,纸上仅有五个字——不赌,当抽头。
同样在上海,同治时期曾有“ 男女翻戏”之事,意即男女骗子靠赌博攫取他人钱财。这种“翻戏”的骗子,无论男女都打扮入时,一眼望去,完全是公子派头或名媛气质。依凭这种时髦的外表,他们邀人聚赌,每赌必骗,使人入彀。翻戏分大小两种,大的做大勾当,几万块、几千块的进益;小的做小把戏,几百块、几十块的全要。即使赌场老手,也因被其亮丽光鲜的外表迷住,难以勘破其中的玄机。不论推牌九、掷骰子、打扑克、搓麻将以及其他一切赌博,他们都有高明的手腕、圆滑的口才、媚人的表情,使赌徒在迷醉的状态下大输特输。
与翻戏同属赌骗的,还有所谓“倒棺材”。在这里,“倒棺材”不是挖掘墓地窃取死人的钱财,而是一种赌骗的把戏。骗子生财的道具,不过是一张活动式的小桌子,一条毛巾,一只被雕空的小木盒,两块梅花和人牌,显出一黑一红的颜色。骗子手法高明,两只手在桌面上翻来覆去,极为熟练。开场之时,先由同伙伪装赌徒下注,引起众人旁观。旁观者中酷爱赌博者瞧见只有梅花和人牌两门,又看见那位假赌徒赢钱很容易,不免动心。在假赌徒的撺掇之下,这个蠢人果真下注。下注时他分明看见丢进去的是一只人牌,不曾料到翻牌时已变成了梅花。他不甘失败,倾尽囊中所有,到头来依然输个精光。没有现款,他就向假赌徒借钱下注,希望能够大获全胜。但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欠之债,必须立马还清。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将身上值钱的衣物脱掉,一古脑儿送给骗子。事已至此,这个蠢人还不能幡然醒悟,竟然一个劲地抱怨自己的运气不佳。
“倒棺材”也有不用牌具,而用两根竹片。骗子将竹片的一端漆上红色,另一端漆上黑色,以替代梅花和人牌。这类欺诈取财的赌博,不仅出现在上海街头,而且也流行于内地各城镇。时人曾作竹枝词以记其事,转录在此:
男女翻戏——
也道凌夷诡计多,
红男绿女密张罗。
都将财色为钩饵,
尽有明人落臼窠。
倒棺材——
梅花一只与人牌,
红黑分明是两般。
盒里玄虚随意弄,
个中人谓倒棺材。
帮会亦盛行赌骗。镇江清帮传道师顾华堂,人称“顾四爷”。他精通赌术,被称为“活手”。一副32张的“牌九”,顾氏只须摸上三五次,便能从背面或侧面知道是什么牌,而且,他想要什么牌就能拿到什么牌。同桌赌博的人完全是“睁眼瞎”,因为顾华堂拿牌手眼明快,技法高超,达到自由挑牌的地步。例如牌九的四门八张牌,最大的两张牌他已猜出必在第三路,而掷骰子之后本应拿第二路牌,他却手脚利索地拿到第三路牌。同时,顾某用四五两指将原来的第二路牌推下去,使之与第四路牌相连。动作如此之快,旁人根本无法察觉。如果是一副136张的“麻将”,他只须瞟上几眼,便能认清其中的三四十张。有这些“明张”垫底,顾某要做大牌,完全是举手之劳。顾华堂换牌十分老道,在摸牌时用四五两指勾着一张不要的牌,另用拇指、食指、中指在摸牌时偷梁换柱(杨方益:《漫谈清洪帮》,载《河北北文史资料》编辑部编:《近代中国帮会内幕》上卷,北京,群众出版社,1993年)。据说,这位顾四爷一般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必定是旗开得胜,让那些“软赌”之辈输个精光。
2.黑骗
所谓黑骗,是指帮会之中相互欺骗,黑道中人诈骗同伙钱财。一般情况下,多是帮会上层人物利用各种借口骗取手下喽罗们的钱财。“黑骗”一词,十分形象而贴切。八卦教是民国初年活跃于山东的一个会道门组织,其分支圣贤道设佛堂数十处,发展道徒5000余人。圣贤道每年都伸手向道徒索要钱财。分为两种:一是种钱,按三元(农历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二会(农历三月初三、九月初九),二分(春分、秋分),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共11个节令交纳。二是户钱,一年四季,每季交纳一次。为了达到骗财的目的,圣贤道的头目向道徒进行欺骗性的宣传,说什么“今世种福,来世洪福;今世拿种钱给总爷上了供,来世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富贵双全;拿上户钱在总爷那里开了户,来世骡马成群,楼房千间”。为了预防道徒们交钱时拖欠,道首又妖言惑众,说什么“一节不到表不齐,转世短少富贵吉”等等,全然不知廉耻。正因为广收门徒可以大发横财,所以不少黑帮头目乐于滥收徒弟,以便骗取钱财。黄金荣这个上海大流氓就是黑骗的典型,他晚年退居后仍大量收徒,以致闹出“爬香头”的笑话。
“ 爬香头”是黑帮术语,系指师徒关系混乱,称谓不清。按照清帮规矩,以“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行礼,大通悟觉”24字排定辈分。民国初年,清帮最大的属于大字辈。黄金荣从未正式拜过师门,这在帮会中叫“空子”。依照收徒拜师的清帮家法,没有进过香堂的“空子”,是不能开堂收徒的。如果胆敢犯忌,所收门徒也都是没有辈分的门生。黄金荣无视清帮规矩,自诩“我是天字辈,比大字辈多上一划”,无须投师拜堂。加上他流氓成性,气焰嚣张,在巡捕房日益得势,因此身后总有一大批崇拜者,尊称他为“老太爷”。问题的关键在于,拜黄金荣为师的门徒中,不少人是正式进过香堂的“正宗”清帮分子,他们可以开堂收徒。按照常理,他们的门徒应该是黄金荣的孙辈。然而,这帮门徒为了趋炎附势,又四处托人,转拜黄金荣为师。如此一来,徒孙辈就和自己的师父成了同门兄弟,犯了帮会大忌,并且成为笑柄。
即使成为众人笑柄,黄金荣也毫不顾及,照样我行我素,多多益善。个中原因,正在于一向贪钱的黄金荣,可以利用一年三节(端午节、中秋节、春节)和生日“打秋风”,以“正当”的名义向弟子们骗取钱财。多一个门徒,就多一条财路。敛财如此便捷,收徒岂能苛严?!耳边一声“师父”叫,黄金滚滚到“黄”家。在利益驱动下,帮会势力达到了病态膨胀的地步。
山东安清帮,又叫安清道、三番子,创始于明朝万历年间。后被清廷收买,将原名“阉清”改为“安清”。安清帮以青布包头,所以又叫清帮。安清帮四处游荡,专以收徒为业,此外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或行动。他们在某地住上一段时间,收罗几十个徒弟,然后就游荡到另一个地方。再住上一段时间,收罗一批弟子,又随即离开。徒弟拜师要交纳一笔费用,师父的生活开销全由徒弟包办。临走时,徒弟们设筵款待,并奉送盘缠几十元或几百元。一个安清道首以“义气”为骗人的旗号,一年三节可以从徒弟们那里骗取礼金数千元。另外,道首借口两寿(夫妻俩的生日)和婚丧等事由,可以榨取许多钱财。人们称这类人为“跑海的”。
3.神骗
所谓神骗,就是利用封建迷信的手段骗取人们的钱财。骗子们装神弄鬼,散布歪理邪说,借机攫取不义之财。
最常见的神骗,是聚集在寺院道观门前,或散见于行人道旁的算命先生。他们或是明眼人,善于捕捉求签问卜者的眼神和心态,然后揣摩其心愿和身份,以不明不白之言语遮蔽其神志,以神人、大师的口吻坚定其信心,避实就虚,乘虚而入,从大处着眼,所谈多是未来之事,最终妄下断语,使听者有所“觉悟”,自愿拿出钱物以酬答。他们或是盲人,先问生辰八字和四柱,并以手探摸问卜者的额头和脸面,细细抚摸其手掌(男左女右)。待你抽签后,盲者以阴阳八卦为基准,以签上之谶语为解说,以问卜者的身像为依凭,云里雾里一番理论,使你渐入其道。然后预言今后发生在你身上之事,或迎之,或躲之,甚至具体到某某年月,使你大喜或大惊,务必得到指点而自安。这时,盲者不紧不慢,一一道出你的财运、婚姻、事业将会如何,以及你应该如何去做,应该禁忌者是什么,等等。这时的你如梦初醒,顿时暗生几分佩服之意,加上怜悯残疾之驱,便情愿掏钱给他。
在近代中国帮会中,南方的江相派、北方的一贯道,堪称神骗的代表。这两股黑势力都有成套的骗人理论,骗术高明,骗钱有方。
据称,江相派的祖师爷是大名鼎鼎的刘伯温,洪门前五祖之一的方照舆也是江相派尊奉的开山师祖。洪门中人把绿林好汉称为“将”,而江相派自号“相”,意思是江湖宰相,以此区分文武之间的界线。江相派的首领称为“大学士”(宰相之别称),以下有状元、榜眼、探花、翰林、进士、举人等同级别。凡得师门真传者,出身就是“翰林”,有望升到“大学士”。大学士又叫“大师爸”,由各房弟子推举产生,大约每个大码头(大城市)有两三个之多。清末民初,是江相派的极盛时期,其骗术也臻于完备。江相派是一个专门靠迷信诈财的黑帮团伙,其隐语有班目(看相)、叩经(占卦)、问丙(算命)、扎飞(拜神)、火(有钱)、水(穷困)等等。江相派的规矩有三:一是不能泄露骗术,二是只诈骗财、不许骗色,三是不许做瓜(死)一哥(顾客)。如果做死顾客,就会暴露江相派的骗子嘴脸,使行内人士再也无法以骗财为生。江相派的骗术大全名叫“英耀篇”,是神棍们必读的秘本,称为“法”。得到“英耀篇”,才能算是得到了师门的真传。“英”是指家世,“耀”是指知悉,“英耀”即指用高明的手法知悉问卜者的家世,然后施以巧言,达到骗钱目的。一般的弟子完全与“英耀篇”无缘,必须是“个头”能够“ 压一”者,即仪表堂堂,使问卜者见而敬服,资质聪颖,很有口才的徒弟,才有可能由师父把秘本口授给自己。兹将“英耀篇”作为文献转录
如下:
一入门先观为意,即开言切莫踌躇。天来问追欲追贵,追来问天为天忧。八问七,喜者欲凭子贵,怨者实为七愁;七问八,非八有事,定然子息艰难。士子问前程,生孙为追古,叠叠问此件,定然此件缺;频频问原因,其中定有因。一片真诚,自说慕名求救,此人乃是一哥。笑问请看我贱相如何?此人若非火底,就是畜生!砂砾丛中辨金石,衣冠队内别鱼龙(下缺四句)。
僧道纵清高,不忘利欲。庙廊达士,志在山林。初贵者志极高超,久困者志无远大。聪明之子,家业常寒。百拙之夫,财终不匮。眉精眼企,白手兴家之人、碌碌无能,终生工水之辈。破落户究极不离鞋袜,新发家初起好炫金饰。神暗额光,不是孤孀亦弃妇。妖姿媚笑,倘非花底定宠姬(下缺两句)。满口好好好,久居高位;连声是是是,出身卑微。面带愁容而心神不定,家有祸事。招子闪烁而故作安祥,祸发自身。好勇斗狠,多遭横死。怯懦无能,常受人欺。志大才疏,终生咄咄空抱恨。才偏性执,不遭大祝亦奇穷。治世重文学之士,乱世发草泽英雄。通商大邑竞工商,穷乡僻壤争林田(下缺四句)。急打慢千,轻敲而响卖。隆卖齐施,敲打审千并用。十千九响,十隆十成。敲其天而推其比,审其一而知其三。一敲即应,不妨打蛇随棍上,再敲不吐,何妨拨草以寻蛇(下缺两句)。先千后隆,无往不利;有千无隆,帝寿之材。故曰:无千不响,无隆不成。学者可执其端而理其绪,举一隅而知三隅。随机应变,鬼神莫测,分寸已定,任意纵横。慎重传人,师门不出帝寿,斯篇既熟,定教四海扬名。这篇六百字左右的欺世奇文,仿骈体之风格写成,融市侩之狡黠、占卜之神秘、谋略之巧施、观察之精细、世事之洞明于一体,左右逢源,巧舌如簧,看破红尘滚滚,熟诸人间万象,堪称骗术之上乘。
故作镇静之态,是骗取人心的关键。然后,骗子必须掌握心理分析方法,将父母(天)问子女(追),妻子(八)问丈夫(七)加以区别,将知识分子(士子)、商人(生孙)、老实人(一哥)、权贵(火底)、贱民(畜生)等等分门别类,目的在于根据不同的社会阶层和对象,施以不同的骗术。
察言观色之余,骗子还应该主动出击,用敲、打、审、千、隆、卖六种手段探明对方家世和欲求,以便掌握主动权,直至骗到大把钱财。所谓“敲”,就是以言语试探对方;“打”,就是突然发问;“审”,就是作出判断;“千”就是恐吓威胁;“隆”,就是吹捧恭维;“卖”就是妄下断语,使对方心服口服。
如果说,“英耀篇”是骗子的方法论,那么,“扎飞篇”和“阿宝篇”则是骗子的具体做法。
“扎飞”,是装神弄鬼之意。“扎飞篇”教导江相派信徒;对于看重迷信的愚蠢之人,可用装神弄鬼的手法骗取其钱财,包括画符、念咒、扶乩、祈神等等。
4.色骗
所谓色骗,是指骗子以嫖客心态猎艳,达到玩弄女性、发泄兽欲的目的。除此之外,色骗还包括骗子以女色为诱饵,使贪色者上当受骗,名声扫地,钱财亏空。前面提及的江相派、一贯道不仅是神骗的行家,而且是色骗的高手。例如,一贯道道首张天然把寡妇孙素贞(另说孙素真或孙素珍)骗到手后,将其由一贯道女“三才”提拔为“师母”,两人沉瀣一气,狼狈为奸,共同骗取众多道徒的钱,过着奢侈腐化的生活。
不止张天然一人,其他道首也都是色胆包天的骗子手。如孟宪森有一次竟然在佛堂将两名女道徒奸污;陈化清将一名马姓女子(年仅20余岁)选为“三才”,以此为借口将其奸污,完全是衣冠禽兽。
可笑的是,一贯道道首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副仁者姿态,背地里却是奸骗邪淫,无恶不作。平日里,道首们向道徒们反复灌输仁义道德,叫他们斩断凡间尘世的情丝,摒弃多余的情欲,自己却个个都是**妇女的行家里手。为了遮掩其丑行,他们美其名曰“天作之合”,称这种流氓行为是“前世姻缘今世了愿”。
男道首张世珍、周万钟和女道首庄林惠,三人借口到外地“开荒”好报户口,以传道为幌子勾搭成奸。点传师刘兆祥以“前世有缘”为借口,把女道徒王英诱骗到手,长期霸占,致使王英母女骨肉离散。刘兆祥淫兴大发,又把另一道首刘宝禄的老婆勾引过来,厮混在一起。邴春书诱奸女“三才”孟昭义,后来强迫身怀有孕的孟某坠胎。洛衫勋对女“三才”李秀珍垂涎已久,有一次借口找李某有事,将她骗到高粱地里施以淫威。
据今人回忆,民国时期抚顺一贯道道首荒淫无度,其传道组织完全是一个淫窟。他们对道徒实施禁欲主义的道德规范,声称夫妻不能同房,未婚者不许结婚,必须将全部精力献给一贯道。另一方面,色狼面目的一贯道道首们以所谓“结善缘”、“结丹”等名义,恣意强奸女道徒。他们多次举办“仙佛训练班”、“忏悔班”,以“考色”为幌子,对女道徒实施**。
一贯道注意培养、发展“三才”,即天、地、人三才。所谓“天才”,是指扶乩时的乩手,“地才”是扶乩时手拿耙子报字者,“人才”是扶乩时的记录员。这三人相互配合,以迷信手段骗取人们的信任,所用工具无非是沙盘、罗圈、耗子、纸张笔砚。女“三才”又称“坤三才”、“女道亲”,是道首骗色的主要对象。因为这些女道徒对邪教执迷不悟,中毒很深,多半甘于“献身 ”。在她们眼里,献身道首就是献身一贯道的“神圣”事业,不仅不可耻,而且很荣幸。利用女道徒的迷信心态,有些道首在招收女道徒时,叫她们脱光衣服,谎称考验诚心与否,趁势发泄淫欲。道首李继先欺骗女道徒说,女人加入一贯道,必须与师父“结丹”,这样才能长生不老、终成仙果。于是,相继有40多位妇女被其奸污。其中有一位受骗上当的女子问李继先:“怎么还不成仙?”李继先以流氓口吻回答:“你泄露了丹,还得重结。”
东北一贯道道首盛考试,曾写有一封忏悔书,其中有这样的交待:
(盛考试)现年52岁,一生中尽吃喝嫖赌,无所不好。24岁看纸牌、押宝、奸李某和康某之女,娼妓不计其数。25岁奸王廷诚之妻、罗某之女、王某之女,霸占张某之妻为妾。专做鸦片生意,大秤买,小秤卖,奸商利益。鸡奸胞弟,调戏胞妹……
从上述文字中,我们不难看到一个十足的淫棍和无赖的卑鄙形象!这就是一贯道的真实面目。
实际上,一贯道道首不仅以女道徒为发泄兽欲的对象,就是男女道首之间,也干尽各种流氓勾当。如抚顺孟氏佛堂的一贯道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却淫兴不减,是一个淫乱狂。她借机把丈夫赶到别处居住,自己与道首邓明隆日夜鬼混在一起,全然聒不知耻。
一贯道有所谓“考财”、“考气”、“考酒”、“考色”之说,谎称考验入道者心地是否纯正。如“考色”完全是色情表演的丑剧:道首们先叫男女道徒们同处一室,然后让他们把衣服脱个精光,相互搂抱,用手抚摸对方。如果有谁动了淫心,就说明他(她)心术不正,意志不坚,情感不纯,不能作为一贯道的门徒。实际上,在一旁“监督”的道首们“大饱眼福”,借以满足他们淫乱的龌龊心理。与此同时,他们正在心里挑选可以被利用、被**的“猎物”。“考色”场面之卑劣,在近代帮会内部无出其右者!一言以蔽之,“考色”完全是不堪入目的杂交图。
非独一贯道如此,近代社会色骗之风盛行,招术繁多。“仙人跳”、“放白鸽”就是常见的手段。
“ 仙人跳”流行于苏州、上海一带,是指夫妻合谋,或男女骗子假扮夫妻,让女子以色相作为诱饵,勾引好色之男子上床。正在行事之时,真丈夫或假丈夫突然从外面归来,看见床上丑态,破口大骂,对那位男人施以拳脚,执意送往官府衙门。做了亏心事的男子只得下跪求饶,真(假)丈夫大声斥责,趁机勒索巨额钱财,方才甘休。这就叫“仙人跳”,又叫“扎火囤”。
5.串骗
所谓串骗,就是几个人或一伙人合谋行骗。他们串通一气,假戏真做,诱使不明底细者上勾,然后设法骗取钱财。
民国时期,济南黑帮“安清道”惯用串骗手段敛财,名叫“吃炸酱”或“吃包子”。1921年,济南花生税局公开投标招商。这种招标每三年进行一次。因为它是一项投机发财的生意,因此,山东省会的议员们纷纷卷入其中。1921年之前,多由某议员的亲信包办。这一年的招标,事先已被议员国晋卿暗地里包了下来。但从前的那个承包者不愿交出这份差事,花重金请安清道首聂鸿昌助一臂之力。鉴于此,国晋卿也花钱请另一位安清道首郦秋江鼎力相助。郦、聂本是同一道上的人,两人私交甚厚,便密谋计策,实施串骗。
第二天,郦秋江率领30多名道徒,护拥着包办人来到花生税局。聂鸿昌早已率人占领税局,见郦某到来,便假装怯场,率手下喽罗离去。于是,招商之事稳稳当当落入国晋卿手中。事成之后,郦某不仅得到巨额酬金,而且一批道徒还被安排了工作。聂某也私下从郦某那里分得部分酬金。
山东济宁安清道首刘裕泰,也是串骗高手。此人童仆出身,后来混迹粮行,发了一笔横财。他善于结交官场中人,常在衙门中走动,关系极广,抗战时期,刘某与日本宪兵队狼狈为奸。人称“地头蛇”。他是安清道“通”字辈,依仗手下众多门徒,敲诈骗财,无恶不作。一次,刘某在澡堂发现越河涯皮行的扈老板也在冲澡,便把一包毒品偷偷塞进扈老板的衣袋,然后吩咐手下去宪兵队报告。宪兵将扈某押走,之后,刘某又出面假扮说情人。结果宪兵罚钱2000元,将扈老板释放。扈某对刘某感激不尽,对他重金酬报。
据现有资料看,近代社会中的帮会头目往往是串骗高手。以洪帮为例,江浙交界之某县城曾有一件串骗案例。于某是该县富商,有个不成气的儿子,人称于老八。于老八生性好淫。是个猎艳狂徒。该县不远处有一尼姑庵,于老八看中庵中一位绝色女子,将她勾搭上手。他并不知道,这位尼姑早已是另一官宦之子、人称“小丁香”的情妇。
小丁香闻知此事,决心报复一下于老八。这时,小丁香的朋友朱某从中调解,这场纷争暂告停歇。这位朱某人,正是该县洪帮头目。他早就垂涎于小丁香、于老八的钱财,正愁没处下手,不曾想天赐良机,让他巧施串骗手法,得以成功。
某晚三更时分,于老八正与小尼姑酣沉梦乡。忽然冲入十几条大汉,高叫“捉奸!”为首之人,正是小丁香。小丁香吩咐将两人绑赴县衙,万般无奈之下,于老八表示愿出钱私了此事。
事后,于老八特别窝火,专程拜会朱某人。朱某人静静听完,微微一笑。因为,于老八的私了钱正在他的手里。狡黠的朱某当即拍胸脯说:“你不要怕,我为你出这口气。”于老八大喜,表示定以重金酬谢。然后,朱某在老八耳边吩咐他如何去做。
三天后,老八率领一帮人去找小丁香。刚到一座庙前,正巧看见仇人也带着一帮人奔将过来,似乎对方早有准备。说时迟,那时快,一场恶斗随即展开。于老八、小丁香是娇生惯养之辈,胆小如鼠,吓得抱头而逃。不久有人向老八报告,说明伤亡情况。于老八惊魂未定,又有人来报:已将小丁香打败,对方都已散去。老八这才放下心来,由打手保驾而归。
第二天,朱某来找于老八,说没有料到小丁香早有防备,致使手下弟兄多有负伤。小丁香不甘失败,必将反扑,因此必须赶快医治受伤的弟兄,多给慰劳费,才能让他们重上“战场”,为你老八拼命。于老八听罢,甚觉在理,便交给朱某人数百光洋。
其实,庙前打斗的帮凶都是朱某手下的洪帮兄弟。打斗之前,故意谩骂挑衅,制造恐怖气氛。交手后,也故意让刀枪相见,杀声震天。吓跑于老八和小丁香后,双方相视一笑,随意舞弄一下,便各自散去。被骗的老八和小丁香一直蒙在鼓里。在小丁香那里,朱某也借故为“弟兄们”拿到了一大笔酬金。
这次打斗后,朱某又密派手下门徒分别到于老八和小丁香那里挑拨。或告知小丁香,老八将与你过不去,你的生命面临极大危险,最好的办法是请黑社会老大出面,为双方调和。或威胁于老八,小丁香跟黑道分子来往密切,你终有一天会死得不明不白,不如请出帮会头面人物为你们消除仇怨。于是,朱某人坐得小丁香、于老八的“讲和费”数千金。
朱某人越敲诈贪婪,越想骗取更多的金钱。一天,他专程到小丁香处,谎称“老八日前表面上讲和,暗地里却想害你。长久之计,不如花钱请人把他做脱(即杀死,黑帮术语),除去心头大患”。小丁香懦弱无能,吓得连连摆手。
于是,朱某又派人到于老八处,说出同样的话语。老八点头称是,愿付2000元托朱某“包做”,并表示事成之后,更有酬谢。
第二天晚上,小丁香嫖赌之后正走在回家的道上,被一蒙面杀手当场捅死。这桩命案很快被侦破,朱、于二人伏法,案情大白于天下。
令人震惊的是,在近代上海这个“冒险家的乐园”,竟然有人串通外国人行骗。当时,侨居上海的外国人有许多属于无赖之徒。同为无赖的某些中国人,常与他们相互勾结,作伪行骗,尽干些流氓勾当。彭玉甫就是这样的小瘪三。
一天,彭玉甫拿着金刚钻原料来到某家珠宝商店,吹嘘其品质、光泽、价值如何如何。珠宝店的伙计被彭某滔滔不绝的口才所迷惑,答应某天到彭玉甫处看样定货。
那一天,伙计来到预定地点,见到一位外国人。经彭玉甫介绍,此人名叫爱迭生,是著名的金钢钻老板。伙计当即决定定货,预先支付定金五百两银子,等三个月后,货品到沪,再付款。翌日,彭玉甫收到五百两银子,并交给伙计上有爱迭生签名的收据。
三个月期限已到,彭玉甫突然不知去向,爱迭生也不见踪影。伙计大呼上当,急忙报案,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像彭玉甫这样的骗子,在旧时的上海滩大有人在。
近代的上海地价昂贵,每亩高达十余万金。因此,炒作房地产便成为投机者热衷的买卖。骗子们趁势大捞一把,把自己的钱袋装得满满的。通常的做法是,骗子串通地皮掮客共同行骗。所谓地皮掮客,就是买卖房地产的中介人。狡黠之人行骗,每每倚赖这批中介人。
精于此道的骗子常预购若干濒临马路冲要之地,预料这块地方其后必定繁盛。如果有人在近旁构筑房屋,骗子便马上派人修筑高墙。别人定会抱怨:这是阻挡我的出路。于是屈尊就教,与之商议此事。骗子谎称:“这块地是祖上留下来的,不打算出售。”看到对方愿出高价购买,骗子假意不许,但紧后必拱手出让,所获金钱远在当初购入的价格之上,往往多出十倍甚至二十倍。然而,这类串骗的计谋,非有地皮掮客为之策划,则不能成功。
更有意思的串骗是,父子之间故意相互谩骂、诬陷以骗钱。
有父子二人,苏州人,都在天津开设商店。两家店门相距三里,同时生产并销售某种特制商品,颇受人欢迎,市场销量极佳。
父亲的商店比儿子的商店设立更早,似有儿子偷袭父亲之嫌。而且,儿子的店面装潢、招牌、货品之名称均与父亲相同。这就涉及到当代所谓“知识产权”问题,十分棘手。果不出所料,父子之间很快便起纠争,互相指责对方的商品是冒牌品,是十足的“水货”。这场争吵不仅没有很快平息,而且越吵越凶,逐渐有升级的征兆。
一时间,街头巷尾,报纸刊物,沸沸扬扬,成为一大新闻热点。人们对这一现象感到诧异,认为两肆同一,两边的老板又是父子关系,为何不合并在一起却吵闹不休呢?有明眼人一言破的,说:“父子相争的目的,在于扩大商业影响,这实际上是在做广告。”人们冷静一想,的确如此:父子吵闹不休,两边的生意却越做越红火。
耐人寻味的是,有些骗术竟然在现代社会死灰复燃,其“遗传因子”的时空穿透力确实令人吃惊。以串骗为例,时下屡见不鲜的“做笼子”,在近代就已广泛存在,那时的名称叫“商业之屏风”。
关于“商业之屏风”,在近人笔记野史中即有记载。其方法无非是,那些巧于作伪者,将劣质品陈列于行人常来常往之处。其同党数人围而观之,有人高声赞赏,有人假装讨价还价,极力扮成想买的样子。行人听到叫卖声,马上过来瞧热闹,认为一定是价廉物美的货物,遂争相购买,堕其骗术之中。据悉,陈某曾在上海福州路从这种热闹之地买下一件裘皮大衣,比正规商场便宜许多。好景不长,不到半年,陈某的这件裘皮大衣严重脱毛。仔细一瞧,才发现骗子是用胶水将毛粘在纸上,岂有不掉毛之理?但当初购买时,一般人不太容易看出破绽。
6.肉骗
所谓肉骗,就是绑架人质诈骗钱财。因为旧时人质称为“肉票”,故这种骗术名之曰“肉骗”。
以这种流氓手段诈取钱财者,首推中国黑社会之代表——青红帮。近代中国帮会几乎是清一色的武装犯罪集团,依仗非法的财力和武力,它们纵横天下,无恶不作。肉骗正是一种带有武力劫持、强行勒索的敛财行为,这对于黑道分子而言完全是举手之劳。
1933 年,黄金荣的门徒王文奎绑架上海颜料巨商贝某之幼子,贝某恳请黄某出面解决此事。黄金荣故意拖延时日,讨价还价,最后才肯亲自出马“讲斤头”。结果,贝某花费2万银元才得以赎回幼子,另送给黄金荣一辆高级轿车。黄金荣是个见钱眼开的黑帮头目,乐于玩耍各种骗术,肉票即其一。他曾唆使门徒丁永昌绑架荣德生,师徒合谋敲诈了荣氏几十万美钞。
与黄金荣齐名的另一上海滩流氓大亨——张啸林,也是肉骗的老手。1929年,上海银行界大名鼎鼎的人物、中国国货银行总经理朱成章,与静安寺签约租地,打算修建房屋出租。不料,张啸林也看中这块地皮,托人与静安寺商议,遭到拒绝。张啸林又与朱成章商量,愿以高价要朱某转租,同样遭到拒绝。一天,朱成章从愚园路寓所乘车外出。忽然,一伙绑匪持枪劫车,同车的女儿及护士各中一枪,朱某作为“肉票”被押往秘密地点。
国货银行闻讯,顿时乱成一团。经四处打探,由该行庶务周子斌前往杨树浦路一房内,用钱赎回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板。事后,有人问及此事,周某说赎票的钞票是用麻袋装的,外加火漆印,到底数目有多少,他并不知道。
绑架之风盛行于近代中国,以上海滩为典型。在其他地方,亦时有耳闻。如安徽南陵清帮嚣张一时,张大屁股、刘大嘴等帮会分子经常玩弄“肉票”手法,借机敲诈大笔钱财。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票主”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要想解决问题,必须求助于黑帮。
据近代史料披露,京师一带社会风气日益污浊。宗室子弟游手好闲,挥霍无度,遇到资金短绌,则结伙前往城外荒僻之所,劫掠农家小孩回到城里。次日,这群无赖故意张贴告示招领,托词小孩乃途中所拾。等农家上门认领时,他们多方勒索酬金,必取盈而后止。
在实施肉骗之前,绑匪一般有周密的安排和计划,力求万无一失。令人惊骇的是,绑匪的组织系统十分完备,帮派林立,各逞威风。如上海滩的绑匪就有山东帮、淮扬帮、浦东帮、太湖帮等等,大帮之中有中帮,中帮里边分小帮。帮派既多,人数又众,骗术高明,手段毒辣,而且不容易破案。如此一来,那些有钱有势的官僚、富翁无不栗栗危惧,不能安枕。
7.拐骗
所谓拐骗,就是骗子以各种手段欺骗、拐卖妇女儿童,借机攫取非法暴利。这实际上是一种贩卖人口的非法勾当。
拐骗与肉骗相同之处在于,两者均以活生生的人作为敲诈钱财的工具,人成为不等价交换的商品,拐骗与肉骗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的受害者多为妇女儿童,后者的受害者多为有身份有财势的成年男子。而且,拐骗的对象属于“流通中的商品”,由甲地卖往乙地,一卖不复返,肉骗的对象则属于“抵押商品”,一旦赎金到手,绑匪即将人质释放,“物归原主”。
近代帮会是拐骗大本营,帮会分子干尽了伤天害理、丧失人性的勾当。在黑道中,男拐匪叫“善心老爹 ”,女拐匪叫“好老妈”。被拐骗的妇女,容貌姣好者叫“好花”,相貌丑陋者叫“赔钱货”,年轻者叫“嫩白儿”,年长者叫“整块”。被拐骗的儿童,男孩叫“ 一柱香”,女孩叫“一株花”。
一般而言,骗子引诱妇女上当受骗的手法主要有以下几种:
其一,利诱。有些女子过于势利,贪图一时小利,结果经不起骗子引诱,在金钱和物欲面前成为骗子的囊中猎物,直至贩卖他乡,才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
其二,乘隙。以找工作为由,是骗子拐骗贫家女子或失业女子的拿手好戏。为了生计,许多女子被甜言蜜语所蒙骗,毁了一生的前程。有的骗子见别人家庭不和,趁机挑拨离间,劝说受冤屈的媳妇或妻子离家出走,到外地谋生,并许诺如何如何,致使妇女上当被骗。
其三,强掠。绑匪以武力劫持身单力薄之女子,软硬兼施,迫其就范,然后转手卖掉。
其四,迷药。绑匪看中某女子后,想方设法靠近该女子,用迷药将其迷倒,然后劫持而去,高价卖出。
其五,婚嫁。拐匪以娶亲为手段,瞒过女方的家人,一旦正式结婚,即将“妻子”卖出,获取高额利润。这属于“色骗”中一种。
其六,奸拐。拐匪挑选英俊倜傥之男子,使其追求年青女子,更多的是年青寡妇或富室小妾,也有贫家女子抑或千金小姐。一旦得手,随即贩卖外地。这亦是“色骗”中一种。
被贩卖的妇女,下场极为不幸。有的被拐卖到遥远的山村,嫁给贫苦无依的农民为妻;有的被卖到富贵人家,为妾,为婢,地位低贱;更多的被卖到妓院,沦入火坑而不能自拔。
民国时期,贩卖人口十分猖獗,黑帮势力操纵其事,无法无天。在上海滩,专门贩卖男孩(黑帮术语叫“搬石头”)的流氓头子名叫尚武。此人身跨清洪两帮,又是虹口捕房刑事探长。极有势力。他与潮州帮三合会勾结在一起,靠拐骗人口大发不义之财。尚武手下有门徒二千余人,是一个庞大的人口贩卖集团。他们到处抢掳男孩。然后贩往广东,高价卖给富商大贾。因为这些商人除了亲生的儿子之外,愿意领养男孩,对他们刻意培养然后从中挑选一个有能力继承自己事业的人。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上海滩除了一个专门拐骗男孩的尚武,还有一个专门贩卖女孩(黑帮术语叫“摘桑叶”)的尤阿根。此人也是身跨清洪两帮,出任上海公共租界的老闸捕房刑事探长。尤阿根手下的门徒有五千余人,他们将拐到手的女孩大部分卖往北方地区,也有一部分卖给本地的妓院。杜月笙的门生、时任法捕房刑事科外勤股督察长的任文桢,有门徒千余人,也是专门贩卖女孩的大流氓。
在近代中国,贩卖华工出洋是一桩可以获得暴利的买卖,俗称“贩猪仔”。内地百姓被拐骗出洋,贩卖为奴,从事一切苦役,过着猪狗一般的生活,因而被称为“猪仔”。诓骗华工出洋最毒辣的手法,当推赌与烟。详言之,近代开埠地区,流动人口密集,外地打工者甚众。这些开风气之先的口岸,每每设有赌场,番摊、牌九等名目齐备。如果做工之人好赌,往往十之**必输,因为赌场均有赌骗高手。当民工等辈输钱之时,赌场老板故作慷慨大方之态,任其赊欠。民工见此,愈输愈赌,愈狂赌其所欠愈多。所欠既多,赌场老板乃将赌债划归民工之雇主。因此,多数进入赌场的民工,因赌账纠葛,其工资已领到十年之后。万不得已,遂沦为人口贩子相中的“猪仔”。
另有以鸦片烟为诱饵,致使华工沦为人奴者。具体情形是,雇工之老板故意在工场旁边密设烟馆,以低廉价位吸引民工吸食。民工以此为劳作之后的休息场所。一经吸食,必定成瘾。染上烟瘾之后,工作时无精打采,晚睡早起,意志消沉,额定工作量每每不能完成。
鉴于此,这些民工必须延长工期,否则便不能领到应得薪水。面对这种绝对剩余价值的盘剥,吸食鸦片的民工无可奈何。可是,体力与精神既已耗损,工期亦相应越拖越长,所得之微薄工资尽耗于烟榻之上,入不敷出,到头来只得听天由命,被贩子卖往海外为奴。
杜月笙的徒弟陈鹤鸣,专门拐骗浙江温州、青田一带的青年农民。他与澳门流氓勾结,将人口贩卖到葡萄牙,再转往法国。人称“贩黄鱼”,因为华工属于黄种人,在拐卖途中,如果死掉,即被扔进大海,如同死鱼一般。
陈鹤鸣借助帮会力量,尤其是师父杜月笙的招牌,到处欺蒙拐骗。他擅长编织有利于肉骗的关系网,与青田县政府官员、上海警局护照股的警员、外国邮船公司买办、中国驻外使节,以及葡、法两国人口贩子,均有广泛接触,为其犯罪勾当疏通渠道。他大肆进行欺骗宣传,引诱青年农民出国赚钱。凡愿意到国外工作者,每人发给旧西服一套,但要上交450元左右的法币作为旅费,由陈鹤鸣统一购买船票。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什么船票,陈某勾结船上人员,将他们藏在货舱里,偷渡出海。有些农民没有钱交旅费,但梦想到国外大捞一把,被迫出卖田地和房屋,甚至将妻子“出租”。青年女子出国前必须接受色情表演训练,到达国外后,靠跳小脚舞谋生,实际上是出卖色相。后有进步报人著文揭批“贩黄鱼”内幕,陈鹤鸣落入法网,判刑5年,其同伙均作鸟兽散。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拐骗儿童之风在近代丝毫不亚于拐骗成年男女。儿童缺乏自我保护意识,他们在心理上对外部世界是不设防的,这就为骗子成功实施拐骗诡计提供了良好条件。加之儿童的反抗容易被制服,掠夺之、藏匿之均很容易,因此人口贩子每每看好儿童。施以小恩小惠,年幼无知的孩子就可能被拐走。而且,骗子还让受过训练的小孩去引诱其他小孩,这样更容易成功。
被拐骗来的孩子要认拐匪为父、为叔,要认同被拐骗的孩子为兄、为妹。拐匪令其“听话”,并加以特殊训练,然后贩往各地。
一般而言,被拐骗的男孩充作童伶、童仆,有的被寺庙收为子弟,有的贩往东南亚为“猪仔”,也有的卖给艺人当养子。被拐骗的女孩则卖到各埠妓院,成为雏妓。妓院老板特别愿意买进八至十岁的幼女,这不仅因为她们身价低廉,而且容易培养成摇钱树。上海、苏州、扬州、南京等地专门出现了所谓“囤户”,其职责就是留养、训练幼女,然后按不同价位予以出售。那些姿色好者,多卖给权贵人家为妾,价值千万,其他则以数千或数百元卖给妓院,时称“养瘦马”,有的女孩虽未沦入妓院为娼,但亦卖给人家作养女,有歌妓之养女,也有咸水妹”(专向外国人卖淫的妓女)之养女。有的被富人家买去当婢女使用,有的成为尼姑的弟子。还有的贩往东南亚一带,成为“猪仔”们的公用妻,下场极为悲凉,与青楼女子无异。
据悉,人口贩子之所以如此猖狂,是因为社会不公,世道黑暗。近代中国拐匪丛生的社会背景,在一篇旧文《内地拐孩的匪徒》中有客观的表述。该文称:自满清末年,政治混乱,横征暴敛,民力憔悴,加上河决大患多次发生,蝗旱之灾连年不断,盗贼时起,匪徒混入。琥珀搭芥,磁石引针,臭味相投,声气遂合。于是拐孩匪徒的基础建立了。光复之后,岁岁用兵,供应差徭,疲于奔命。良懦百姓,竟有远弃家室谋生在外的,幼子弱女流落荒村,寒无衣,饥无食。拐匪乘机行动,以微利作钓饵,以甜言来诱惑。这时,孩童视拐匪如骨肉,东西南北,惟命是从。他们获取厚利,广事结纳,日渐推行,竟达数省……
行贿受贿是拐骗分子上下其手、屡屡得逞的重要秘诀。其名目繁多,计有“献寿礼”,即向官员行贿;“送进水”,即向警察行贿;“送波罗”,即向地头蛇行贿,达到官、警、匪、骗四位一体,沆瀣一气。
8.装骗
所谓装骗,就是冒充某人行骗,最终达到以假乱真、诓骗钱财的目的。装骗需要非同一般的演技,否则就有露馅之虞。
民国时期,有一位乡下农民冒充清帮大哥,前往汉口法租界燕子窠吸食鸦片。此人放烟枪、置茶壶、插烟签的位置、拿茶杯的手法,吸烟的姿势,斟茶的派头,完全是黑道正宗。
有清帮弟子瞧见,回去报告真正的黑帮老大,说不知从哪里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大哥”,怎么招待他。老大听了不觉一怔,急忙派人去打探仔细。经过详细盘问,假大哥终于露了马脚,极力辩解,声称一切均属巧合,叩头求饶。黑帮老大听罢,气不打一处来,下令处死。后经人劝解,免去死罪,但还是割掉了假冒者的一只耳朵。如果说假冒帮会头目要有相当的胆量,那么,伪扮成差弁、官吏,则要有相当的口才。官场中人,每每堂皇其貌,夸大其辞,没有一定的嘴皮子工夫是难以出人头地的。骗子以骗钱为目的,凭借巧舌如簧的本领,以官吏面目出现,自然可以蒙混过关,骗倒一大批人。上海公共租界九江路的广诚信烟膏店,是商界巨孽。光绪年间,某一日忽然来了一位形似差弁之人。此人声称奉两江总督刘某人之命,来此采办烟膏,须福字清膏数百两。等店里伙计把烟膏放进竹篮后,差弁之人拿出银票一张,让伙计前往钱庄兑现。钱庄以票根未至为由,拒不付钱。差弁闻知,将烟膏之篮寄存在店内,亲自驾车前往。
店伙计一直等到黄昏,不见差弁之人从钱庄归来,顿起疑心。打开竹篮一看,才知道价值数百两的福字清膏已被骗走。
差弁之人之所以伪托两江总督的大名,是因为这位总督大人夙嗜烟膏,每年必派人至上海采办。骗子知悉这一内情,遂有上述行骗过程。
另有冒充官吏以行骗者,或自称禁烟,或自称查检牙帖,或自称巡视酱缸。所到之处,都出示官方文件,证明自己确系官场之人,以衙门出来办事。不明真相之人,每每信以为真,均以巨额钱财行贿。该官吏受贿之后,旋即离开。出示的官方文件确实是真件,只不过是骗取之物,然后借此冒名顶替而已。
在大多数情况下,骗子愿意冒充之人,必是有地位有身份之人,如上述帮会头目,官吏以及封疆大吏之差弁,均是骗子乐意扮演的角色。
权贵之名固然与金钱相连,但骗子绝不局限于此。骗子的目的在于敛财,因此凡能达此目的者,均可尝试之。富商巨贾是社会财富的代表性人物,他们自然成为装骗的对象。
9.假骗
所谓假骗,就是骗子用假冒伪劣之物骗取他人钱财。假骗与装骗的区别在于,前者作伪工夫用在“物”上,后者作伪工夫用在“人”上。近代上海,有人于道旁设摊,出售香水。商标瓶式,与正规商场几乎一样。一经开启,让路人嗅之,芳香无比。有一外地人,名叫张仲康,刚至上海不久,在路边摊子上看见香水,相信是佳品,一次购回三瓶。到旅店后,打开一看,全是白水,这才知道卖香水之人让人所嗅之瓶,是真香水,特借此为诱饵以愚人。近人徐珂在笔记野史中指出:“商品之伪造以罔利者,多矣。冒牌也,仿式也,因无论已。及又有冒海外华侨之姓名以制物炫售者,人为所愚,利市三倍,初固无其人也。久之,有涎其市而诈欺者,自称为华侨之遗族,以贫乞倾助,若不允,当控于官。其人不得已,乃资以万金而去。”
清末明初,既有骗子伪称华侨者,也有骗子伪造国货以敛财。宣统年间,提倡国货之声不绝于耳,爱国商人纷纷响应。但是,仍有奸商出售外国商品,包括绸缎、烟草等等。他们变换手法,以骗取国人的信任。其装潢,其牌号,皆用国文。所登广告,亦极言外货充斥市场有十害无一利,本店物品之原料皆取材于国内,热心君子若肯购买之,也是爱国御侮、杜塞漏卮的一种行为,云云,吹得天花乱坠。果然有效,数月内营业额直线上升。
在中国文化的评判标准里,商人的地位极其低下,动辄称以“贱商”、“奸商”,似乎“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这样的同义反复就是商人的权威定义。
翻检近代史料,不难发现商店确乎是骗子行使假骗手法的重要场所,商业行为大量充斥着欺诈。以匾语为例,药店有悬挂匾牌以自吹自擂的嗜好,或书“上池神水”,或写“刀圭圣药”,落款之人皆是负有时望之达官贵人。实际上,这些社会名流深居简出,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名被人盗用,因而不见不闻而任其作伪。于是乎,愚蠢之人都以为真是神水、圣药,大量购买,信以为至宝。另有商店,所用招牌与他人相同,只不过在招牌上的某字旁加上某偏旁部首,目的在于混淆视听以行骗。
利用广告行骗,是较为常见的骗术。商店在报纸上所登广告,每以他人赞美之信函罗列其中,或以真迹摄影表明其商业声誉,包括发函人之人像,邮政局之图标,人名地名手迹职业,应有尽有。有知悉内情者披露,甲地某商店自拟函稿,连用邮票寄往乙地,找一人书写以付邮。至于人像,则是往照相馆中搜买一张日久弗取,不知是谁的照片,为之取名某某,旁列颂扬之语。这就可以欺骗社会上昏庸无识之辈,以为该商店之物品货真价真。
摸奖是刺激消费者掏钱购物、促销商品的妙方,但是商店奖券也有作伪者。近代某省某街有一西式大商场,其所陈设出售者,药品占多数,香皂、香水次之,玻璃器皿以及其他零星杂物又次之。开张之初,前往购买者争先恐后,途为之塞。因为商场门前高悬重奖旗帜,标明谁获优等奖券,奖银千元。其他奖券,皆有奖品。只须购买值银五角之物,即可赠奖券一张,券上载明何物,即以何物奖之。但优等券只有一张。某甲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拿出五角银币购买药品,即拈奖券。撕开一看,得香水一瓶。但合计药品与香水,尚不足五角之值。某甲遂生疑心,认为奖券有假。不久,某乙从外面走入商场,也出五角银币购物。等他拈券,忽作狂喜状,大叫:“千元优奖,舍我其谁!”然而,此奖券似乎不是从摸奖匣中而出。某乙当众撕开,果获千元,店主即取银如数予之。某乙得奖后,转身往外走。某甲疑其有异,尾随其后,看见某乙出门后,随即绕道来到某街,仍由商场后门而入,这才知道获大奖之人本是商场行骗之同伙。
商场假戏真做,实为表示其确有信用以掩人耳目也。
滋补强身,延年益寿是中医理论的精萃,上至权贵,下至普通百姓,无不热衷此道。骗子利用人们的这种心态,在药品上大作手脚,以劣充优,以假乱真,尤以人参为烈。
人参乃药材之中的名贵品种,最能滋补精、气、神,有挽回造化之功效。譬如一个人快要断气,若让他喝下一口参汤,可以延长一下他的生命。吉林、高丽所产人参,是参中极品。
据称,民国时期的吉林和营口地方,每逢参货上市,农民挑担负筐蜂拥而业,价格很便宜,只要二三块钱就可购买一百斤。这种参不是真正的野人参,而是人工种出来的赝品。参客购下后,经过烘焙技能和装潢手续,就可充作野参,到了上海,一转手可获利千倍。另有一种滑头参号,间接向参客批发若干斤,外加牌号和装潢,再陆续卖出去,其获利也不小。至于购买者吃后有没有效果,则概不负责。
与假人参相仿,假书画也可使骗子一本万利。中国人素有收藏名人书画的嗜好,但在书画市场,从来就是赝品满天飞。
一般稗贩之作伪者,对于古人书画,均有法仿造。纸张颜色、铃记朱印、装潢格式都可摹仿,和古人真迹毫发无二。他们在市场上兜揽混售,门槛不精的买客常常受他们的愚弄。须逢到真正识货的专家,才可以辨别真伪。
即使在世的书画名家,也有骗子摹仿他的笔迹铃记,以赝品在市上混售,眼光短浅之辈难免被他蒙蔽。如到扇子店去购买,才会不被愚弄,该店有一口号叫作“包真不包好”,表明书画是真品,不过不分高下好歹罢了。
难怪近人感慨万分:“书与画本为雅人深致的东西,不料也有种种黑幕在内,古人地下有知,必要叹息痛恨哩!”
钞票的价值在于,它是一切商品等价交换的媒介,是一种代表社会财富的特殊商品。在所有的伪造商品中。假钱是为害最烈的一种。民国时期,假钞票屡见不鲜。当时,各银行发行的钞票,已多次发现伪钞。一般老百姓得到这些伪钞,不但平空损失一笔钱财,有时还要受到无辜的牵累。制造伪钞的骗子只知自己大发横财,不顾残害人群,扰乱金融,真是罪不容诛。历次破获的伪钞机关,由日本浪人充当重要角色,可见日本人用心之歹毒!
那时,在北平发现的伪钞,不是用机器仿造,而是运用化学方法影印的。具体做法是,先将真钞一张,在票面上涂着药水,然后用大小厚薄和真钞一样的素纸铺在上面,用力压之,使真钞之花纹颜色完全显出;丝毫无二。后来混用过多,发现了相同号码的伪票多张,才揭破黑幕,破案惩办,但民众方面的受害已不在少数。
假钞票之外,还有假银币。假银币约分四种:①夹铜;②纯铜;③药水;④挫边。据说夹铜和纯铜的作伪,需要大规模的较为复杂的秘密制造。至于药水和挫边,则是小钱庄歇伙和银匠店歇工所作伪。药水银币是用一种“吃”银药水,将银币投入药水中,数分钟后取出,银币即少去一层,这银屑沉入水底,集少成多,就可如愿以偿,达到非法敛财之目的。可是,这样一来,真正的银币就减少了分量。挫边作伪,只须用一把挫刀,在那银币边上磨挫银屑。不过好好的一块银币经过磨挫后,因分量已轻,兑换时又要损失贴水。可是,骗子们只知一己之私欲,其他一概不顾。夹铜和纯铜称为假银币,药水与挫边只可称为劣币,仍可换钱,兑换店里的老板可多得些额外的利益。
10.正骗
所谓正骗,就是骗子以正人君子的面目出现,打着真善美的旗号,蒙骗众人,借机敛财。这种假正经的骗术,在近代中国屡见不鲜。上海滩流氓大亨杜月笙堪称正骗高手,被称为“第一个大发国难财和接收财的人”。早在 1924年秋季,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失所。杜月笙以救济为名,与一批所谓“善士”一起,从事难民安置工作。他下令手下爪牙,拿着捐簿向商民强行募捐。这种明目张胆的敛钱手段,不仅使杜某人从中捞到很多油水,而且还捞到了社会名望,难民对他感激不尽。
以后,只要发生天灾兵祸,杜月笙总是热情襄助“善举”,在上海大肆募捐,可以名利双收。有一次,他为了举办赈灾义演,居然登台表演,客串黄天霸,票价高达10元。当时,名旦梅兰芳的门票才卖5元。
七七事变后,杜月笙与孔祥熙勾结,着手组织上海救护委员会,大肆征募钱物以及药品。八一三上海开战后,杜月笙又组织抗战后援会,以救国抗敌的正当名义,向工商界巨头摊派巨额物资和现金,价值千万元,全部由他支配。上海沦丧后,这笔巨款成了一笔糊涂账,也没有一个机构跟他清算过,大部分的钱财都落入杜某人的腰包。
杜月笙大概可以归类于“善棍”。俗称无赖之徒为棍徒、地棍、土棍、痞棍,民俗以棒为棍,言其凶恶,如以棍棒击人。据近人考证,晚清光绪、宣统年间,有假托善名而为恶者,人目之曰“善棍”。善棍之人动辄假借慈善事业之名,赁屋于市,美其名曰某某善堂,自编自造其缘起,宗旨,四处募捐,同时打出声望极高的绅商旗号,把这些人说成是发起人,或尊称为董事,以求取信于人,期望人们踊跃赞助。实际上,那些著名人物未必知悉底细,对善堂事务也未必一一过问,惟有经手者数人,私下分钱得利。其号称经办之事,诸如放赈、办学、育婴、养老、衣米、医药、棺冢、以及惜字、凉茶之施舍,一一胪列,巨细靡遗。外人闻知,都树起大拇指极口称赞。
实际上,真正落到实处看不过一二件而已,而所得募捐之款,多半流入自己口袋,甚至有人借此致富。这些人之所以得到“善棍”之名,正是由于他们以欺诈骗取钱财,而且以“善”的名义大肆行骗。这实质上是一种伪善。
及至近代,善棍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愈演愈烈,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气势。从道理上讲,举办慈善事业的人都应该洁身自好,一清如水,才可称得起“善人”之名,这样问心可以无愧,俯仰也可以无羞。本来办慈善事业是一种蚀本生意,怎么可以发财呢?但是,近代上海慈善界有不少善人确系善棍,他们依靠慈善两个字来发一注大财、挣一份家产。这伙善棍真是杀人不怕血腥气,专门在灾民和贫民身上狼吞虎咽。至于社会舆论的指责,他们全然不顾,厚颜无耻。
据称,慈善界之人物,可分为三种:第一种人,确实是慈悲为怀、一介不取的善士,有时还要自己掏腰包周济贫穷,精神可嘉,令人景仰。第二种人,拿着某堂、某会的一块金字招牌,大肆鼓噪,或登报征求,或派人劝募,其胞与为怀、视民如子之胸怀令人感动。但是,等到大量捐款到手,则马上露出狰狞面目。他们只将小部分捐款用于慈善事业,敷衍了事,大量的钱财落入私人腰包。
第三种人,完全是骗子。每当水灾、旱灾、蝗灾、兵灾、震灾、火灾等一切灾患发生,这伙人便临时租赁一二间房子,挂起某协会、某善堂的招牌,一边敦请社会名流做善事,一边印刷数十万份的宣传品四处散发,同时请人有表演声泪俱下,悲天悯人的募捐缘起。紧接着,他们派人到处伸手要钱,专门有一批擅长词令、面厚如铁的劝募员穿梭于街头巷尾。除在上海本埠,他们还另派人到外埠进行募捐宣传,在报纸上大登广告。在“劝募”二字上,可谓机关算尽、无孔不入了。在他们发出去的捐簿和收据上面,都赫然印着鲜红的“经手自肥,雷殛火焚”八个大字,真是弥天大谎、聒不知耻。一待灾患过去,这群骗子也个个腰缠万贯、脑满肠肥,一生一世享用不尽。当初租借的房屋也退了,金字招牌也撤了,经理,协理、司理以及大小职员也溜了,丑剧匆匆落幕。以后再遇到什么灾变,故伎重演,骗子齐上阵,也是常有的事。
上述第一种人,是名副其实,堂堂正正的善人、好人。至于第二种人,全然是两面三刀的伪善之人,是地地道道的伪君子。第三种人,无疑是以正骗为职志的善棍,是慈善事业的败类,称这种人为民族败类,一点不为过。他们是社会上的蟊贼,令人忿恨不置。
即使在民族危亡之秋,这种人也不甘寂寞,上演丑剧。抗战军兴,全民族同仇敌忾,却发生了东北义勇军捐款撤查风潮,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究竟有无舞弊,局外人不得而知。如果骗子打着义勇军爱国将士的旗号,招摇撞骗,大肆敛财,“蹈着善棍的覆辙,再发现一班‘义棍’,岂不要被外国人笑脱牙齿吗?”
不仅如此,这帮骗子心狠手毒,因此,直呼其民族罪人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