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学生爱罢课搞运动是出了名的,无论象牙塔内外,社会上有新运动酝酿,有新党派成立,也少不了到大学校园里去进行宣传。进入2009年,法国不少大学校园里静得出奇,不是因为所有人突然间一起消停,而是因为罢课时间已经持续得太长了。法国东南部城市格勒诺布尔的几所大学从去年12月开始,至今没有复课。
事情还是从萨科奇上台后想要推行的教改措施说起。法国的大学历史悠久,在国际上享有盛誉,但是其体制僵化在欧洲也是出了名的,比如直到现在,在课堂上还是不鼓励学生和老师进行争论的。以手段强硬著称的萨科奇,2007年上台伊始就搞出了一个大学自治方案:国家将逐渐减少或停止对公立大学的拨款,将公立大学推向市场,自筹资金来维持运行。这就等于把这80多所公立大学推向了市场,去和那些更国际化、资金更充足、与各商会关系紧密的商校,乃至全欧盟、全世界的大学自由竞争,为适应全球化的大学运营模式,自然要从教法的改革上入手。对学生来说,最大的信号:要收学费了(公立大学以前只收每人每学期200-300欧元注册费)。所有学生工会都发动起来进行抵制,差不多所有的教学楼大门都被垃圾桶堵了。结果自治法案不了了之,就搁置下来了。到了2008年底,改革落到老师头上,政府示意要给老师实施打分制度———法国教师都是公务员,公务员都要接受每年一次的业务评定打分,唯有老师例外,从来不用被打分。末位淘汰这类的话还没敢说呢,老师们已经不干了,罢课!
教改是好事还是坏事,见仁见智,而现在学生们的不满,更多是毕业即失业的境况。16-25岁的法国青年是矛盾的一代。他们拥有史上最高学历———62%的人拥有业士学位(相当于国内高中毕业文凭),最近20年为如何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而苦恼。他们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往往是从实习、干零活、代理职务和签订短期合同开始的。不同于国内的形式主义,实习对法国学生来说十分重要,其地位可以与毕业论文相提并论。虽然实习期间没有工资拿,白给人干活,但是不参加实习的话,万一毕业即失业了政府不给你救济金,更别提没有经验很难找到一份正式工作了。所谓代理职务,是指在短期内顶替他人的职位空缺,比如公司里有职员度假生病或喜得贵子了,公司会找个临时工,这份合同为期不能超过18个月,否则就要按照正式聘用的程序走。而签订短期合同更灵活,尤其适用于一些季节性较强的工作,春天去园林公司种树,夏天去海边打扫沙滩,秋天去乡下果园摘葡萄,冬天去山上滑雪场当教练,短期合同为期不得超过3个月。
16-25岁的法国公民中,有1/5的人在找工作,失业率高达20.4%,相比于26-49岁只有7%的失业率,年轻人比后者高出了近3倍。青年一代与“社会”之间的巨大裂痕摆在了他们眼前,这样的日子,可不是共和国从小以来许诺给他们的美好前景。伴随着经济危机的到来,这一境况还在恶化。根据法国政府青年事务委员会的一份档案显示,青年失业率的增长速度是社会平均失业率的两倍,2009年预计将有15-25万的青年新加入失业人口的行列,前景并不乐观。
困难与不幸似乎都会打包出现,没有稳定的工作也给法国青年带来了一串连锁反应:没有固定收入、没有金融能力、没有贷款额度、没钱租房子、没有参加继续教育或各种培训的可能、不能自立。近年的法国媒体越来越喜欢把自己的青年称为“绝望的一代”,他们对未来感到幻灭,无法融入社会,边形的土地现在已不是青年们的乐土,许多人开始寻求以“全球化”的方式应对未来。在一个电视访谈节目中,很多法国大学生把今后就业的目光转向了飘洋过海的魁北克,而北欧的瑞典是他们第二青睐之地。该节目把此种现象称之为“逃离”,多么惨淡,绝望之后的逃离,是为了寻找希望,抑或仅仅是为了逃离而逃离?至少法国媒体的态度是悲观的,世界都平了,哪还有乐土。
南方都市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