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时代已经逝去

华沙1939

几年前，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英国各大新闻头条都是波兰被批准加入了欧盟的消息，不知道那态度是蔑视还是惊讶或是赞赏，总之那是势不可当的事实，英国人只能接受。
再不知道什么时候，街道上，商店里一时间多了很多说着‘外语’的白种人。不是黑色头发的地中海人，不是仅仅有条德国人。他们常常一群群的互相挟持着, 无法掩饰身份的不同。不久，新闻上就播出波兰加入欧盟后的结果---大批大批的波兰人来到了英国寻找就业的机会。有一天，我在店里上班的时候，店里的保安，一个地道的英国工人阶层的小伙子走过来同我聊天， 聊到了这个情形的时候， 他说：“给你讲个笑话。说是有一辆加长的长途汽车从欧洲内陆来到了伦敦， 停了下来。 门开了， 你猜怎样？ 下来了一车的波兰人！” 他自己跟自己大笑起来。
我有点厌恶他这样的态度，有点歧视，不友好。可是也不能太多责怪，也许他也并不是有心的。但是这不得不让我想起几年前第一次遇到很多波兰人的情景。那个时候，我的一个好朋友在她们学校的网站上看到了一个招工的广告，因为我们都在为找工作的事犯愁，于是就去应聘了。结果才发现，原来那是个在一个很偏僻没有人烟的食品加工冷库装菜的工作。可是因为薪水还不错，尤其是晚上上班可以不耽误第二天下午去学校， 我们就决定做上一段时间再做打算。那是一段怎样的工作经历在这里不讲也罢，总之辛苦至极， 但是唯一很让人欣慰的就是同事们亲切热情。经常聊天之后才知道绝大部分都是从波兰过来的一家一家的人。 他们常讲在波兰的生活，说来英国很不容易，似乎现在生命里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不停地工作。 在辛苦工作的同时，都十分担心在英国的合法签证的问题。常听他们说起的期盼就是“如果波兰也加入欧盟就好了”，等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身份合法了，也有更多的工作选择了，生活也会最终好起来。
而现在终于愿望实现了。
说到他们是白色人种，可是他们在白人眼中的地位却不一样，通常只有美国、英国、西欧和北欧国家的白人才叫真正的白人，东欧的白色人种叫做第二等级白人。这都是在英国我的关于视觉文化的硕士课里学到的。当时在课堂上听到这些的时候，十分震惊，更为英国课堂上的坦白而震惊。
无论如何，波兰人在英国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勤劳的波兰人什么工作都做，无论多脏多累，田地里的“庄稼人”，宾馆里的清洁工，建筑工地的工人。他们要的工钱很低，技术好，服务快，态度又好，立刻深得英国民众的喜欢。一遇到什么样的问题的时候，“去找波兰人做”就变成了很多英国人的口头禅。
后来，我也有机会接触到了更多的波兰人，才真正地对他们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我的一个西班牙朋友奥斯卡一心想说服他的未婚妻卡提在英国居住。卡提同意先在英国住上一段时间，看看自己是否能够适应。她没喜欢上奥斯卡买的房子，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找工作上。因为她来自极其富有的家庭，薪水高低并不是特别的求职条件，而是只要自己喜欢，开心就好。可是两个月下来，无论什么样的工作机会都不可心，再加上来自加那利群岛的她无法适应没有阳光的生活，决定要回到西班牙去。奥斯卡十分失望，甚至有些气恼的说：“我就是不明白，我的两个房客一对波兰年轻人来到英国不到七天就每人找到了两份工作，为什么卡提两个月都找不到一份呢？”最后他也迫不得已十分失望地跟着卡提回了西班牙。我不能怪卡提挑剔，毕竟可心的工作在英国并不多，可是波兰人的知足和勤劳真的就把其他人的挑剔比得无影无踪。
       很多波兰人都是身兼数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工作。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在英国赚上足够的钱可以回到故乡买得起属于自己的房子，再有一笔小小的积蓄以备以后急用。因为目标明确，所以生活也简单，没有奢望。在英国的酒吧里很少可以看到他们的影子，但是在午夜的工厂里，二十四小时的超市里总是能听到他们叽里哇啦的讲着话。
    那次爸妈来英国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了爱丁堡，找了一家家庭旅馆住下来。刚到的时候，是一对印巴模样的夫妇以店主人的身份接待的，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因为要找电源插头，就认识了在那里工作的一个波兰女孩。一借一还，就同她攀谈起来了。听说我住在英格兰，她就告诉我自从波兰加入了欧盟后，她就来到了英国，原本也在英格兰工作，后来一个朋友介绍了这份工作给她，她就转来了苏格兰。聊着聊着，她突然间问我爱丁堡是个怎样的城市，有没有好看的风景和值得去玩儿的地方。我觉得好好奇，以为她在说反话，就答说你住在这里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啊。她看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解释说，“其实我来了爱丁堡半年了，除了在这里上班，哪都没去过。因为每天都要上班，我还兼职了另一份工作，所以除了当时来到这个城市下火车的时候看了一眼市中心的街道和楼房，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在英国正是‘疯狂’ 的年龄。 我就简单地说了我们打算去哪里看看。她对我说，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等我在工作上一段时间，存够了钱就回波兰去，我不喜欢这里，一定不会太久呆在这。可是在我回去以前一定要好好玩玩，看看爱丁堡。”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波兰打工女孩的故事了。他们很多都是受了很好的教育，到英国却只能做一些这样的工作，但是很少听到他们对工作的抱怨，倒是常听他们讲对英国人的不满。比如，一个波兰朋友的女友不分白天黑夜的任劳任怨地在一家星级酒店上班。有一天，地上掉了一小团纸，在附近的英国工作人员没有一个肯地下头，弯下腰把它拾起来。 朋友的女友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费劲地绕过了几个台子把它拾起来，扔到了垃圾箱里。 这一切被酒店的经理看到了， 立刻把这个波兰女孩提升为部门负责人。其他的英国人实在不服，怎么可以让一个说一口不地道的英语的外国人作为他们的“领导”呢？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各地的酒店的前台总是说着带口音的英语但是却给人们诚实的笑，热情的帮助的波兰人。据说，各地的酒店负责人都信任波兰女孩的服务质量，就象当初麦当劳信任中国人一样。
    渐渐的，其实也没注意到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少见到波兰人了。 听说是从英镑对比欧元的跌落时起，同时波兰国内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成批成批的波兰人义无返顾地离开了英国，回到了他们的祖国。后来经常会在新闻上看见各地对于突然间少了雇员的抱怨，尤其是在收割期间的田地里， 因为英国人大多是不喜欢做农活的。
    即便如此，在罗马尼亚被欧盟接受的消息一传开，英国政府立刻宣布了一项政策，那就是凡是要雇佣外国人，尤其是在田地和农场里，一定要向政府解释需要雇佣这些人的具体原因，否则就要雇佣英国公民。
    少了波兰人们的生活，英国人似乎还不大习惯。 可是渐渐的，一切都平息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波兰时代就这样逝去了。 

 

转子Binnyne博客

clcl23

:tk_41

右前锋

很象中国人啊.

微风山谷

看着看着我也渐渐想起了中国。不管是形式所迫，还是现实所逼，更或者是与生俱来。一些精神是要继续坚持的，一些信仰是不需改变的。希望波兰和中国都在发展中进步，在进步中回眸，莫忘民族宝贵的精神和信仰。